而且,根本说不准这荣轩到底是救命稻草还是路边野草,一个素未谋面的宫中内侍真能给自己家的一堆破事儿帮上忙?
等去了前厅会客,锦绣见着荣轩的面就是一愣,原以为是个娘娘腔的或瘦弱或虚胖的太监气,谁曾想他竟身材高挑、模样俊朗,比那号称世家子的魏五郎还更有玉树临风的感觉。难怪母亲要自己好生打扮,应当是早就料到他容貌极好不想自己女儿弱了气势吧?
再听他那丝毫不女气反倒清亮柔和的说话声,锦绣不由心道:难怪那紫藤红了脸,难怪能得了圣人的青眼——长成这谪仙模样随便做什么都会让人心生好感吧?
同样,微微含笑的段荣轩也打量了这母子三人,叶母模样与当年相差不大,只多了些愁容;小郎君着冰蓝短衫丱发上扎着墨绿锦绣丝绦,看起来很是活泼;大女儿虽说脸颊还有些肥嘟嘟的却是个美人胚子,再过两年这家说不准会出现“一女百求”的盛况……
相互见礼后,三人便落座闲聊。席间荣轩只说自己家只剩他一个了,并且含含糊糊感谢了一番当初叶父专程赶到京城为他家四处使钱的善举。
“唉,父亲他是个没门路的,也就有些闲钱,可惜使不到刀刃上。”叶氏当着堂下一干奴仆也不便直说,只略略感慨了两句。
“哪里,叶翁此举也曾帮了大忙。某当初虽没直接得到,后面却因此受了不少恩惠。”荣轩说着便起身深深一揖。
而后,他又苦笑道:“某如今这样……本不愿与叶姨相认,可既然借宿碰上了却没有隐而不说的道理。”
若是小五儿在此,他肯定会默默唾上一口:屁,若不是你存心想挖人家厨子,怎会道出身份?准是住一晚上拍拍手就走。
叶氏也没想到他为何借宿时不曾明言,偏是次日下午才又来登门,只忽然想起了自己前年曾莫名其妙收到过一匣子金锭,想必这便是荣家二郎的回礼了?他竟还有心想着咱们家?
想通这关键,叶氏再望向段荣轩时眼神更是热切。
待再聊半个时辰后,又轮到锦绣又惊又窘,她竟然在段荣轩的绕弯儿询问下,不知不觉说出了“五毒饼”是自己亲手做的。唉,贸贸然做吃食给个男客吃还被发现了,这可真叫人难堪。
随即,又聊到了银鱼与小黄鱼都是从外地运来的,口感不算太好,恰逢昨日大雨今日厨下钓了鲜鱼,晚餐她可就此做两道菜——食材选得好,做出的菜才能真正美味无比。
然后,二郎吵着要自己亲手钓鱼,荣轩也在一旁帮腔,说雨后是钓鱼的好时机,此刻还未到黄昏时,不如钓了鱼再回来吃,亲手钓的自然滋味儿更不相同。
他口才极好,三两句的就说动了叶氏,等锦绣已经随母亲与二郎坐在小溪边了,她才慢慢回过神来:雨后钓鱼是指刚刚雨停时啊,这会儿小溪已经暴晒一整天了哪里还是好时机?!
锦绣侧头瞟了眼那与自家弟弟一样都行二,称做“荣二哥”的家伙,他正端坐在小杌扎上举着鱼竿一脸平静的望向溪水,两人之间相距不过三五步。
她略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而后干脆站了起来往反方向挪步——实在是不习惯与年轻男子靠得如此近。
倚在荣二身边的二郎却有些好奇的看向突然起身姐姐,招手想让她和自己一起垂钓,锦绣哪敢答应,她和母亲心知这人是内侍,可别人不知道啊!
真要有些不合时宜的举动,一准会被偷偷戳脊梁骨,内贼都还没逮到呢,说不定转身就会传到薛氏耳中被她拿来作怪。
“姐姐准备去给大家做点吃的,今日晚餐会用得较迟,先吃些东西垫垫。”锦绣笑眯眯的说着,马上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这里什么都没有啊,鱼都还没钓起来。”二郎很是不解,难道姐姐还能空手变出东西来?
“那儿有,”锦绣抬手遥指小溪南边不远处的竹林,笑道,“菜名叫做——傍林鲜。”
“吃笋?雨后新笋刚破土——确实鲜嫩。”段荣轩一听到锦绣说要做吃的耳尖就微微一动,而后说起鲜笋连喉头都开始发紧。
目送对方离去背影的同时,他暗暗唾了自己两口——这馋病,得治啊!难不成真是小时候饿太多如今欲壑难填了?
所谓“傍林鲜”,即在初夏鲜笋初冒头时在竹林边扫树叶覆盖其上,然后生火将之煨熟,而后现场挖出嫩笋拆掉笋壳,立刻用小刀削了笋肉蘸酱吃。
这才能品出笋子原滋原味的甘鲜,比那炒肉的、熬汤的不知美味多少。
等锦绣端了还在冒热气的鲜笋来给段荣轩时,原本想让婢女接手递过去的,他却迅速两大步就跨到了跟前,自顾自的品尝起来。
躲闪不及的锦绣直接就和他面对面站着了,万幸的是还顶帷帽遮掩面容,不至于太过惹嫌。
她正想送出盘子退远些,段荣轩却忽然低声问道:“某见叶姨与你偶尔面露忧色,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事?”
能在宫中混出名堂的人察言观色的本领都不弱,他又做了纠察宫内不法事务的官儿,平日常行暗查、拷问之事,自然从叶氏母女那有些过分的殷勤与期待中察觉到了些苗头。
听他突然发问,锦绣不由一愣,略作思索后她并没有提父亲之事,只轻声道出了最要紧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