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城看在眼里,有些想笑,更多的却是一点难以言表的复杂,那是什么,此时此刻她并不想去深究,因为她所有的神思都在那皇后身上——在珠帘后面的那个人影,若干非要说她只是一个人偶……
她不着痕迹地靠近了一些,想要看得更清楚珠帘后面的那人,可是尹陵却仿佛早有预知一般,倏地伸手拦下了她。
“先生……”
她迟疑抬头,却见着尹陵的目光并不在她身上——他甚至没有低头,只是本能挡住了她。
静默。
许久之后,谢则容抬起了头,朝着皇后伸出了手,声音柔和低沉。他说:“尹大人问你,可还喜欢?”
殿上,所有人都僵直了身体,全神贯注看着珠帘后的身影。
那身影一动不动。
碧城被尹陵拦着,焦急像虫子一样撕咬着每一寸身体。她咬咬牙退后,原本想再找个机会,却不想帘子背后那身影忽然动了起来!
她缓缓支起了身体,如同刚刚睡醒的人一样,软绵绵坐起身子靠到了谢则容的肩头。
片刻后,是一个柔婉的声音:
“不小心,睡着了。”
“没关系。”谢则容轻笑,“她们还在,你若喜欢,让她们再跳一曲。”
“不了。”那声音含糊道,“有些累……”
“好,那便不看了。”
皇……后?
碧城瞪大了眼,仔细看着珠帘后面那相互依偎的一对璧人。他们和乐融洽,明显是彼此熟悉……而站在殿下的尹陵,他已经收敛了方才的灰暗,脸上已经又挂上了一丝笑意,像是听到了那人出声后终于放下心来一样。可是……如果谢则容真是另娶,封后事关重大,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有?如果他没有另娶,那珠帘后面那人,是谁?
“那,微臣告退。”半晌,尹陵行礼。
谢则容却道:“尹大人对这几个司舞表现,可还满意?”
尹陵一愣,低眉道:“甚好。”
谢则容道:“如此,劳烦尹大人教导了。”
尹陵又是行礼,临走之前匆匆朝珠帘方向看了一眼,终于还是朝外迈开了脚步。
尹陵一走碧城一干司舞自然得跟上。碧城迟迟走在最后,临出门又回了头,最后一步踏出之前,侧殿深处传出谢则容低沉的声音。
他说:“碧城,你看,孤说到做到的,是不是?
——碧城?!
碧城如逢雷击,脚步瞬间停滞!
上一世能直呼这名字的人原本就不多,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听到这称呼了,久到所有的阴暗都已经锁到了灵魂的深渊里。如今却陡然被扯了出来,牵连出一片血肉。
她僵硬回头,却发现谢则容言语的对象并不是她。
他是在与他的皇后说话。用一种温柔的,缱绻的,让人心底生寒的口吻。
他说:“你若是觉得没有看着遗憾,晚上孤让她们再来。”
“你还不走?”门口,一个禁卫忽然出了声。
眼看着谢则容就要抬头,碧城强迫自己转了身,离开侧殿。可是心头的震撼却让她彻彻底底地乱了阵脚——
回乐府路上,她匆匆追上尹陵,问他:“先生,皇后……叫做碧城吗?是什么人?”
尹陵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良久,戳了戳她脑袋:“皇后自然是皇后。”
“那……她之前呢?”
“之前……”尹陵遥遥看着紫阙宫方向,轻柔道,“之前,她是碧城公主呀。”
燕晗唯一的公主,身穿绣着万里河山的嫁衣,下嫁将军的公主碧城。
新婚之日从祭塔跌下,险些丢了性命的公主,碧城呀。
尹陵渐渐远去,碧城却呆呆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会这样?
*
碧城从来没有想过,辛苦入了宫后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对于所有人来说,公主碧城都还活着,可她明明已经死了。这件事情虽然荒谬,其实冷静下来想想,也并不无可能。碧城身死,谢则容如何得以登帝位?楚家虽然子嗣凋零,除却已死的,其实非要查访,还有旁支的女系的。先帝皇位是弟承兄位,她其实还有一位表姐的。只是这表姐早年出宫外嫁,多年来都不曾有过音信……如果“碧城”死了,绝对轮不到他谢则容来登帝!
所以,他就让“碧城”活着?
所以……
夜晚灯下,碧城细细地摘了面甲,见着镜子里的熟悉的面容有些恍惚。所以,那个皇后碧城应该是一个冒名顶替的。四年时间并不算长,朝中老臣不一定认得出真正的碧城,却绝对分辨得出冒名顶替的。谢则容此举为的是巩固他的江山,如果这秘密被拆穿了呢?
*
为皇后起舞,渐渐成了新晋司舞的本分。第三日,碧城又跟着尹陵去了紫阙宫。这一次,随行的还多了一个人,沈七。他冷着脸走在最后,一个多余的眼色都没有留给碧城,显然是还没有消气。临到紫阙宫,才稍稍缓和下些脸色。
“还生气?”碧城低声问。
沈七答:“哼。”
“……”
紫阙宫里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一层珠帘隔开了皇后与司舞。起舞的时候,碧城无数次靠近那儿,却怎么也看不清珠帘里的假碧城的脸,到最后,一曲舞罢,又新一曲,始终得不偿所愿。
时间一分分流走,碧城已经出了汗。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的一个禁卫推门而入,跪在殿上扬声道:“启禀陛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