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神官危在旦夕!
“大神官如何?”谢则容问。
宫人急急道:“大神官今晨吐了血,像是得了什么隐疾,神官府中弟子寻来御医却被大祭司拦在门外……”
重病?!
朝堂上所有人皆是一愣,窃窃私语声一时间掩盖住了许多人忍不住倒吸一口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声音中各色的目光纵横交错,除了震惊之外另一种目光只剩下惊恐。
是的。惊恐。
碧城在最初的一阵慌乱之后安静下来看着惊惶失措的朝野众臣,陷入了沉思。如果说在燕晗还有一样事情是比皇位易主更加能够动摇民心的,那便只可能是神官。她上一世对朝野了解并不多,对神官府的了解更是少之又少,在她的印象中,大祭司是凌驾于凡人之上的存在,除却每一任神官大约十数年便会更迭一次,疾病与灾祸几乎与大祭司并无关联。姜梵他怎会得病呢?
她迟疑地看了一眼谢则容,谢则容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他道:“来人,准备车马去神官府,立刻。”
碧城松了一口气,心上的石头却压得更紧。
谢则容道:“别担心,他身受天命,吉人自有天相。”
神官府就坐落在帝都郊外的山脚下,从宫里出发的车马不消一个时辰便可抵达。碧城坐在马车之中心急如焚看着车外绵延的山川,还有匆匆略过的树影,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遥遥见着了在一片莹然的绿意尽头有一方白墙灰瓦的院落。
碧城没有察觉的是,就在她焦虑地看着车窗外的景物的时候,身穿帝服的谢则容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审视,从发梢到捏紧的拳头都没有放过。他眸色原本阴沉无比,只是这一路下来却渐渐舒缓了许多,这一点,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马车忽的一个踉跄,坐在窗边的碧城一时失去平衡差点撞到脑袋,他倏地伸出了手,却又强行压下,随即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恼怒。
一路的沉默。
神官府终于近在眼前,马车缓缓地靠停。神官府的大门仿佛早有预知一样分毫不差地敞开,片刻后,大门里头走出来一列身穿白衣、梳着道家发髻的少年。他们朝碧城与谢则容稍稍颔首,也不行礼,便自顾自地朝里走。
碧城心中焦急,迈开了脚步朝府内跑。她身上穿着的是皇后朝服,金红色的花纹在阳光下飘散开来,像是宣纸上晕染的墨。
谢则容并没有马上跟上,他安静地看着她奔跑离开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神官府的大门内,他才低声问身旁宫人:“如果熟悉一人日常,有没有可能培养出一个行为举止完全一样之人?”
宫人问:“陛下是说长相个性和声音吗?像军中培养细作一样?”
“不是声音,而是……”谢则容思索了片刻才道,“笑起来的模样,害怕的模样,慌乱的时候,个性倒是不同……”
宫人抓挠挠腮:“奴婢只听说军中培养细作,先是要修正其容貌,而后练习声音,最后才是神态举止,神态举止学倒是能学,只是若是长相与声音都不一样,何必学神态呢?”
“何必学……”
谢则容低眉沉思,眉头却锁得更紧。少顷,他默默跟了上去。
神官府中是绵延不尽的竹林,山下露水浓重,无数竹叶叶尖上留着几滴露珠,林间小径是以青石铺砌,大约是雾重而行人少,青石台阶结满了青苔,不知名的草儿杂乱地从缝隙中滋长,只留了中间一线白供人踩踏。
碧城焦急的心被这漫长的青石道消磨成了钝钝的焦躁,终于,一扇巍峨的门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那是一个石砌的宫苑,巨大的白石雕琢出繁杂的图腾,巍峨的殿堂比朝堂中的议事殿还要高耸数倍,置身其中只让人觉得空旷而渺茫。
白衣的神官府弟子在门前停下了脚步。碧城也迟疑着停步,问:“大祭司呢?”
白衣弟子道:“师父在殿中,命我等不许入内。”
碧城心中一沉,拽着裙摆踏进了巍峨的殿堂。她在四年之前就已经拜入姜梵门下,可其实也不过是个挂名的弟子,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地踏入神官府。她轻手轻脚地在殿内行走,一面走一面心惊:殿内没有半点木雕,尽数是白色的巨大石块雕砌而成,正殿外延并没有遮挡,可以抬头望见蔚蓝的天际,等到步入内殿之时殿中便有火烛,四周乃至脚下的白石也不知道是如何打磨的,竟可以像水面一样把人的倒影映衬出来……
姜梵却始终不见踪影。
碧城也不知兜兜转转多久,终于看见了一座巨大的神像,神像前的石阶上,一袭白衣静静地伸展匍匐着,如同一件死物。
姜梵!
碧城急躁地加快了脚步来到那一抹白身旁,却发现他身旁的白色石头上满是斑斑驳驳的血迹。
“师父……”
她慌乱地去搀扶他,好不容易才把他翻了个个儿扶了起来,目光迅速地在殿内扫视了一圈,终于发现了神像前的一块不同于白石的木质地方,在那上面有一张毛毡,虽然不大,但聊有胜无,总比冰凉的白石好。她咬着牙关勉强拉着他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肩膀,吃力地一步一步朝前走,忽然脚下一个踉跄,连带着姜梵一起失去了平衡重重栽向地上!
完了!
碧城在失去平衡的一瞬间狠狠心调转了方向,用身体做了他着地的软垫。脊背撞上地面的一瞬间,她的眼睛都犯了花。
叮当。
清脆的声响。
碧城的意识还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