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怔了一怔,半晌才回道:“小人在府中已有六年。”
易缜不再理他,如此又问了几人。这才道:“说起来,各位都不是初来乍到,只怕是年头久了,将那些规矩全当做耳旁风了吧。”
他语气一转,变得严厉起来:“我早说过,秦疏从此便是这府中的半个主人,你们需将他当作主子来对待,可曾有人还记得?”
“可如今,你们伙同一气欺上瞒下,玩忽职守,甚至作出恶仆欺主的行径,这样的仆从,府里是留不得你们了,各自收拾收拾,午时之前都给我滚出去。”
众人原本还盘算着此料触怒侯爷,少不得是要狠狠受一番教训,他要打骂便打骂,硬着头皮也就认了。谁知易缜话一出口,便是要将这一干人全部逐了府去。一时都有些愣神,只疑心自己听错。
“都还愣着做什么。去把管家叫来,把各人的工钱结了。”易缜面沉若水,微微冷笑道,他一手扶在栏杆上,若是细看便能看出正微微颤抖,已然是怒极。
这些人这才知道这并不是说笑的。顿是一阵慌乱。易缜虽然脾气不是甚好,却也并非蛮不讲理,打骂的时候也有,但比起别家骄纵的主子,倒也还好。况且在工钱上一向优容,每逢年节时随喜的红包礼物也从不克扣。一旦被逐出府去,顶着欺主的恶名被侯府撵出去的下人,还有那一家敢要?这是其一。
其二便是,这些人多数在府里都有了年头,更有几个还是从前老侯爷在世时就在府中的老人,多年为侯府做事也都尽心尽力,突然之间便要被扫地出门,在情感上来说实在是十分的难以接受。
一时间有忧心前途的,怅然若失的,皆乱作一团,纷纷跪了一地,向易缜求饶起来。
易缜紧绷着脸也不做声,目光似是冰雪塑就,居高临下地冷冷望着众人,那意思很明显,真正有心求饶,那就把真正的实情,把对小疏的所作所为说出来。当然这之后,真正始作俑者,他仍是不会放过。
“得饶人外且饶人,侯爷还请息怒。为这么一点小事便将这许多人逐出府去,这也太不近人情。都是有家有口的,侯爷还请宽容则个。”管家得到消息,急急忙忙赶来,看到眼前情景,上前说情道。
易缜这时候那里还听得进这些,冷着脸看也不看他:“有家有口?”他把这话反复念了两遍,强压的怒火不禁又翻腾起来:“他们也知道有家有口,我的小疏难道就能任人欺负不成?他如今能又知道个什么……”说到后面,声音也然梗了,他怒到极致,上涌的血气反而被他生生压下去,一张脸青白得跟冰雕似的。
老管家见他不肯罢休,叹了口气,走到众人前面,也一道给易缜跪下。
他是最有资历的老人,府中处于长年无主的情形,都是他在代为打理。在一干仆役中德高望众,很得人心,也是个说得上话的人。他当年同老侯爷有同袍之泽,还曾有着过命的交情,后来虽是在府内当差,却是连侯爷王妃都要敬他几分,要算是易缜的半个长辈。
因此易缜虽在盛怒之下,此时也吃了一惊,当下不敢托大受他跪拜,让过到一旁,连忙伸手要拉他起来。一边皱眉道:“这是本侯的家务事,老伯就不必过问了。”
“下人不听话,那也是老仆管教无方,侯爷也不必同他们生气,这全是老仆的,侯爷有话,只管问我。”老管家却是少见的固执,身子跪在地上不动,却抬着头,直直向易缜看来。“侯爷若有什么火气,也只管拿老仆是问。”
四目相接,易缜猛然间从他眼里看出些什么,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一时出乎意料之极,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老管家叩下头去,重重说道:“天家无私事。”
易缜青白不定地变幻一阵,再开口,声音却已经冷下来:“我早说过,他和我母亲的事并无关系,陛下都不再追究此事。你又有什么不相信的?”
“侯爷为了儿女私情,可以连血亲的大仇也可以置之不顾,老仆自然不敢不信。”管家也是动了真火,嘶哑着声音道,其中嘲讽的意味言之不尽。
在易缜的印象里,老管家而为人一向规规矩矩,恪守本份,是个严谨木讷得有点唯唯诺诺的老人家,对主子的私事从不多加干涉。然而此时他须发怒张,向着易缜嘶声道:“侯爷可以不顾王妃的大仇,难道也可以置老侯爷于不顾,置整个侯府于不顾么?”
易缜这段时间以来,很是要承受青帝那方面的压力,万万料不到竟是连府中的管家也同自己作对,难怪一干人虽然破绽百出,却死咬着不肯松口,虽然着恼,偏又不能像对普通下人一般将他呵斥,不禁头疼:“这又关我爹什么事?”
“老侯爷没有兄弟手足,膝下只有你这根独苗!你若膝下无子,易家便要绝了后。”管家比他更为愤然:“侯爷荒唐一时也就罢了,毕竟侯爷身份显贵,三妻四妾本就平常,有一两个男宠没什么,谁知侯爷糊涂至此,竟说出此生只求他一人相伴,不肯再娶妻纳妾这样的混帐话!”
“他不是男宠。”易缜脸色铁青,半晌又恨恨道:“你从前对他不这样的……”
“那时他有侯爷的骨肉,老奴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