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红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微醒,深院月明人静。
这一日晨昏定省,几位妃嫔早早便聚在了皇后的长春宫里,皇后的性子素来温顺,待人又极是谦和平易不过,以至众嫔妃每每聚集长春宫,皆是有说有笑,其乐融融,俨然一派祥和亲睦之光景。
只是今日却不同以往,偌大的正殿内竟是鸦雀无声,一旁地上置着的赤金镂花大鼎里正焚着沉水香,那袅袅的轻烟缭绕着一股子馥郁的芳香,却是说不出的迷蒙。
皇后端坐在五扇湘妃竹雕漆屏风前的宝座上,因非节下,她只穿了件海水绿团蝠袍,外罩木兰青双绣掐花对开襟夹衣,衬着满头鎏金点翠流光溢彩,越发显得她一张恬静的脸庞眉目如画,只可惜如此青云出岫的国色间,竟连半点笑容都无。
皇后两侧下首一众妃嫔也大抵如此,那六人分列两排依次而坐,左起三人是以贵妃高氏为首的纯妃与贵人陆氏,右起则以娴妃乌喇那拉氏为首,分别是嘉嫔金氏和贵人陈氏。但瞧左侧为首的贵妃高宛月只兀自低头吃着茶,她本就少用脂粉,且又是肤白胜雪,此刻一张脸看起来更是冷冷的,如绽放在冰山顶峰的雪莲,拒人于千里之外。与她相对而坐的娴妃今儿亦是不声不响,描摹精致的妆容依旧掩不住她满脸的憔悴之色。而端坐在宛月下首的纯妃素来伶俐,平日里净是她说些逗趣的话与姐妹们玩笑,今儿见了眼下这般光景,她亦是识趣,只侧身垂首绕着自个儿手中的绢子并不打算开口。除却皇后外,这三人皆是一宫主位,地位不比寻常,她们尚且如此,旁的妃嫔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的。
好在过了半晌,终听得皇后幽幽一叹,转而指着那赤金大鼎攒眉吩咐贴身宫女彩琴:“将那劳什子撤了,换檀香来。”彩琴自应声去了,皇后此时方才对着下首一众妃嫔露出淡淡的笑意,歉然道:“本宫这几日歇得不好,总觉身上乏得很,不想倒拘了妹妹们的好兴致。”
娴妃忙不迭陪笑道:“娘娘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您是中宫之主,娘娘若是凤体抱恙,教妹妹们如何安心?”敛起笑意,娴妃微露担忧之色,“只是好端端的,娘娘怎就歇得不好了?娘娘可有请太医瞧过了吗?太医却是如何说的?”
皇后听她问得急切,不由宽慰道:“那太医左不过就是那几句老话,只说我忧思太过,方才使得五内郁结,夜不安寝。太医一早便给我开了几副安神的方子,我照着方子喝了药也就无碍了。”说完复而幽幽一叹:“只是这心病,哪里有心药可医?你们也都知道,这大半月来,皇上为着前朝诸事烦扰不堪,圣躬违和数日不得好转,我每每念及此处,便自忧心不已,奈何却是苦无良策。”她将一双含愁美目浅浅扫过众人,言辞恳切:“诸位妹妹与我一同侍奉皇上,自是没有一日不是尽心尽力的,皇上更是将你们揣在心坎儿里疼着宠着。妹妹们个个都是玲珑剔透心的人儿,不知可有对策,哪怕只是暂时替皇上排解些许烦忧也是好的。”
那宫女彩琴这会子正换了檀香上来,淡薄宁和的幽香莫不让人慢慢松缓了下来。
娴妃且听皇后说皇帝待她们一视同仁,禁不住嘴角一沉,不再说话。可一旁的嘉嫔却最是个心直口快的,她微蹙起两弯小山眉,语带薄嗔道:“皇后娘娘说得极是,奈何皇上这都有小半个月不曾踏足后宫了,即便偶尔来一次,不过就是往贵妃姐姐宫里坐坐罢了。所以哪怕臣妾想的那法子有千好万好,可见不着皇上的人,到底也是用不上的啊。”说完,嘉嫔不由将目光往贵妃面上打了个旋,却见她只是静默不语,娴静的脸上波澜不惊。
皇后面上含着几分淡薄的倨傲,若有似无,旋即只在华贵的雍容里消融殆尽:“贵妃向来善解人意,皇上愿意多往贵妃宫里走动走动又有何妨?何况在坐的都是自家姐妹,皇上往谁宫里去不是去呢?何必分了彼此,没的落了生分。”
皇后既开了口,嘉嫔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嗫嚅应了个是。皇后扬手抚过鬓边碎发,指尖末端两支寸许来长的珐琅嵌花团寿护甲无意扫过颊边滑腻的肌肤,扬起眉间飘渺的愁绪,“近来前朝纷争不断,前几日皇上亦才刚处置了那几位结党营私的宗亲,如此风波迭起,皇上的心里定然是不好受的。奈何向来祖宗家法有训,后宫不得干政,咱们这些做后妃的,能做的也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替皇上排忧解难罢了。”
宛月听皇后提及宗亲结党营私,本就烦乱的心愈发酸涩难耐。
五日前,允祎去养心殿向皇帝禀报审问弘皙等人的结果,那天她亦陪伴在侧,期间并未瞧出皇帝的神色有何异样,岂料皇帝竟于次日便下了道旨意,称:“朕上闻宗人府密奏,庄亲王允禄与其子辈弘皙、弘昇、弘昌、弘皎、弘普等人‘结党营私,往来诡秘’,经查确为属实,朕依律分别予以惩处。唯念庄亲王允禄于社稷有功,且为人忠厚,着革其亲王双俸及议政大臣之职,留亲王爵;理亲王弘皙夺爵,仍准于郑家庄居住,非召不得出城;宁郡王弘皎永远住俸,仍留王号;贝勒弘昌、贝子弘普革爵;世子弘昇永远圈禁。钦此。”
旨意一下,前朝后宫皆是一片哗然。而她所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眼见着弘皙的命运并没有因她的努力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