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薇小说>都市现代>归去来皙>第七章 唐多令四

见此光景,弘历顿然眯起双眼,暗黑色的瞳仁却死死盯纂皙护住宛月的手不放,渐渐的,有一丝残忍的微光自他眼角悄然抖落,只是须臾便又堙没。他薄唇轻扯,本就上扬的嘴角立时勾勒出一抹讥讽的弧度,“你我兄弟一场,倒不知二哥如今不但精通读心术,更是心存怜香惜玉之情。只是二哥从来果毅刚正不近女色,心中唯有诗词画卷、文采笔墨,敢问二哥,何时竟对弟弟的贴身侍女存了此等念想?”弘历刻意强调“贴身”二字,他举步缓缓踏出黑暗,月影婆娑下,他的身形渐渐清晰,那一袭月白缎面琵琶襟绣如意云纹长咆着他修长挺拔的身量倾泻而下,恍如月色拢起的一抹幻影,虽说俊逸不凡,可这样瞧着,却到底是那般飘渺虚无,不近人情的。

“四弟言重了。”面对弘历的刻意刁难,弘皙丝毫不为所动,连同在眉间涌动的神情亦是那般温润。他偏转过身恰巧将宛月整个挡在身后,微风轻拂,扬起了他唇边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宋代词人苏洵《辩奸论》中有云:‘惟天下之静者乃能见微而知著。’我本就是个清闲之人,居所既远离京城,又临近汤泉,四周景色宁静脱俗清幽雅致,最是能教人静下心来的。心惟静则清,心静了,便极易从细枝末节中感受到些许旁人的心思,四弟所谓的读心术,大抵便是如此吧!”话到此处,却见弘历脸色已是越发难看,连同适才噙在唇角的那一抹讥笑也一并隐去。弘皙心中大快,忍不住乘胜追击道:“若要说到怜香惜玉,那我也不得不为自个儿辩驳几句。四弟也说我向来果毅刚正不近女色,想来这份评议,我自诩还担当得起。不妨同四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我皆在宫中长大,自然知晓宫里生存不易,我们这些当主子的尚且如此,更遑论她们?”弘皙刻意留装头,一双沉若古井的瞳仁却片刻都不曾离了弘历。

只闻弘历泠然一声冷笑,道:“二哥这话说得倒奇,奴才同主子又怎可相提并论?”弘历将视线本能瞥向兀自躲在弘皙身后的宛月,嘴角一沉,复又沉沉开口,“心中存了怜惜之情,又何来方才那番说词?四弟愚笨,还望二哥不吝赐教,以解四弟心中疑惑。”话犹未毕,弘历便朝弘皙拱手一揖,他倒要好好瞧瞧,就凭弘皙这张嘴,究竟能翻出些什么花样来!

弘皙身形一偏,摆手轻挑剑眉似笑非笑道:“这‘赐教’二字,我可着实当不起,只一点我还明白,那便是奴才也是人,怎就与我们相提并论不得?且不说旁的,单说宫女,她们在宫中为奴为婢本就辛苦,若我们这些当主子的再不体恤,那宫中长日漫漫,她们的日子又该如何过下去?若我的这番体恤之情落入四弟眼中倒成了怜香惜玉的话,那四弟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二哥菩萨心肠是好,可宫中奴才这样多,怕是二哥心有余而力不足吧!”弘历双手环抱胸前,有一缕月色恰从他的指尖溜过,点点柔光一闪,只映得他面白如玉似羊脂,直要融进他背后的月色里去了。

弘皙淡然一笑,他并不急着回答,而是侧首望向自己身后兀自敛眉垂首站立一旁的宛月,那深幽暗黑的瞳眸内缓缓吐露的温柔目光打在她本就婉约娇怯的身上,像极了甘露倾洒下一朵含苞合蕊的秋海棠,虽不十分艳丽,倒却分外素雅清丽、惹人怜爱。

止不住心下一动,长久压抑的情感在这一刻终于彻底迸发,弘皙知道,眼下是他能得到宛月的最后一次机会了,无论结果为何,他都决定放手一争,他已然错失了皇位,如今断不能再失了心爱之人!熊熊的爱意燃烧着他的斗志,胸口强烈的震荡与心底掩埋许久的情愫遥相呼应、彼此纠缠,最终在他的灵魂深处碰撞出朵朵绚丽的火花,教人目眩神迷。他将视线霍然移向弘历,黢黑的瞳仁深处似拢着一层黑纱,薄雾缭绕、神秘莫测,无端教人心生畏惧。

弘皙忽又铿然开口,恍惚听来,竟如钟磬齐鸣般浑厚深沉,“这世间之事,岂能尽如人意?我也只求无愧于心罢了!自然我对宛月的情谊,便是如此了。”

这般情真意切的一句话,却被弘皙这样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这其中深浅,耳聪目明者自然一听即懂,何况弘历何等精明,只需稍稍掂量,便可知弘皙与宛月二人早已情投意合,又见此番宛月虽怔怔地瞧着弘皙并面露惊惧之色,可眸心那一缕掩藏不住的欣喜早已顺着她微扬的眼角悄然抖落,无意间便已将她彻底出卖。

他的推断果真不错!适才席间宛月告退时,他的福晋富察慕云分明嘱咐着让彩琴亲自送了宛月回去的,可才片刻的工夫,彩琴便已折返归来,慕云问及缘由,彩琴也只回说宛月想要独自吹风透透气,便执意遣了她回来。弘历听了自然心生疑云,视线状似无意地往旁一扫,果见隔开几桌的双人席位上,只留了理郡王福晋独坐案前,由身后的使女服侍着举杯独酌,而弘皙,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心中突地一沉,也不知是何缘故,弘历只觉胸口窒闷得紧,仿佛受人指引一般,也顾不得身旁的富察慕云,他竟霍然起身挥退了随从弃宴离席,却不曾想才刚到了畅音阁外的回廊口,便叫他撞见了最不想见到的场景!那幅两人深情相拥的画面直如一记闷雷,直炸得他脑袋嗡嗡作响,直到两人间的对话断断续续传入他耳中后,他这才幡然醒悟出言讥讽。

直到此刻,弘历依旧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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