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敢有任何耽搁,弘历扯下身后的手巾轻柔地拭干了她手上的水渍并小心翼翼地替她简单地包扎了一番,正愁没有多余的手巾替她包扎另一只手,眼前却突有一块手巾凑上前来。即使是块再平常不过的手巾,但凡出自他手,定是齐整干净一丝不苟的。
“且先将就着用一会子吧!等到了府上待太医瞧时再扔了不迟。”见弘历颇有迟疑,弘皙复又将手巾往他跟前送了送,神情却仍是淡淡的瞧不出一丝破绽。
弘历心中却仍别扭得紧,自打中秋夜后,二人彼此已生芥蒂,此番三人齐聚,更是说不出的怪异,可眼下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先处理了宛月的伤势要紧。他自弘皙手中接过手巾,硬邦邦地回了一声“多谢”后便又照着适才的法子替宛月处理了伤处。
可恰在此时,却闻弘皙突然问道:“弟妹,腿上不碍事吧?”
弘历不由手头微顿,他顺着弘皙的视线望去,就瞧着宛月正用那包扎好的手揉着脚腕,神情略显痛楚,听见弘皙问她,她便迅速缩回手,“不碍事,许是方才摔倒时扭了脚,不打紧的。”
“不打紧?不打紧你揉什么!”也不知打哪来的怒意,弘历只觉气愤难耐,他迅速替她包扎好了手,电光火石间,他已当众打横抱起了宛月疾步朝外走去,动作之快毫无一丝商量余地,“高云从!”他边走边吩咐:“赶紧宣太医往府里去,记着,定要是每日来给福晋请平安脉的朱太医!”
“嗻!”高云从答应着便自去了,他就知道,主子心里是最最放不下月福晋的。他招来一名小厮吩咐他赶紧备下暖轿,自个儿则疾步往太医院去了。
这厢宛月当众被弘历打横抱着,直羞得跟什么似的,她将脸埋进弘历的胸膛小声抗议着:“爷,妾身自个儿能走。您还是放妾身下来吧!”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来了个公主抱,莫说在古代,就是搁现代也是不成体统的。这会子那许多眼睛盯着,保不齐那日这事便要传了出去,届时让皇上皇后还有熹贵妃知道了,她今后在这宫里还混不混了?何况梅霜适才碰了弘历这么大个钉子,像她这般记仇的女子,日后定会伺机报复她,加之这会子来了这么一出,将来同在屋檐下生活,日子长得很,她不慢慢整死她才怪呢!
死思及此处,宛月不由地打了个冷颤,可弘历却毫不在意,只是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命令她:“老实待着别动,回头再磕着哪儿了我可不管你。”弘历的嗓音自有股不怒而威的力量,宛月只觉她被抱得紧紧的,随着他的每一个步伐,那阵极具侵略性的甘松香便会自他周身弥散开来,缭绕在鼻端,牵起了她心底从未有过的怪异。她试图挣动了两下,可弘历的双臂就好比那缠人的水藻,越是挣扎,便缠得越紧,才刚要放弃,眼角却瞥见有一对湛黑的乌眸幽幽地望了过来,隐隐的,满含不舍。
强撑的意志力终是轰然倒塌,四散的碎片齐齐往她的心窝子扎去,直教她痛不欲生。她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她以为自己能骗过所有人,可就是她的这份以为,却在弘皙的深情凝睇下轻易沦陷。原来,她根本放不下他!也许,他也一样……
可即便他如她一般放不下她又如何?此生,他与她,终不过是水中花,镜中月,触不到,摸不着,如此虚幻,如此飘渺。与其彼此纠缠苦痛一生,倒不如就此断了痴缠,散了嗔念来得痛快。至少于他而言,恨她,远比爱她来得轻松些吧!
决意已定,宛月强迫自己吞下口中不断泛起的苦涩滋味,她故意往弘历的胸口靠了靠,双手更是环上了他的脖子,那顺从的模样分外地惹人怜爱。她闭上双眸不愿也不敢去看弘皙会是怎样的神情,此刻的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逃得远远的,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了。
因为再次相见时,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如今日这般清醒。
就这样,宛月被弘历一直抱着出了正殿,穿过回廊绕过前院,门外那顶蓝布帷幔的双人暖轿早已稳稳当当地侯在了阶下。此时,一同跟出门外的阿哥们七手八脚地帮衬着弘历将宛月送上了暖轿,待确认她已坐稳后弘历方才回身作揖致歉,一众皇子哪里还会同他计较,纷纷上前阻拦,五阿哥弘昼更是不断催促他赶紧上轿,弘历这才收起歉意,转身利落地上了暖轿。紧随其后的弘皙本能抬腿想要跟上前去,手腕却在此时被人一把扯住,抬头一看,弘皎不知何时已是立于身旁,他并未多言,只是朝自己暗暗摇了摇头,眉宇间的担忧这才勉强止住了弘皙的脚步。
然而才方坐定的弘历却在轿帘放下前的刹那,意外捕捉到角落里,似有一抹嫉恨的目光横扫而来,那阴狠毒辣的注视与他心中本该娇俏格不入。深蓝色的帷幔终是阻隔了他的视野,可却再也掩不去他内心的感知。
他想,他知道自个儿往后该如何做了。
轻启薄唇,轮廓分明的双唇间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回府。”
“起轿——”
凝望着暖轿渐行渐远,众人纷纷散去,唯独弘皙立在原地定定地出着神。瑟瑟秋风袭来,掀起了他单薄的袍角掷向空中,更为他的背影凭添了一抹落寞。前院的枯叶纷纷飘落,几片卷曲枯黄的叶片越过院墙,飘零在他背后,一如凄苦的泪雨,止不住地往下落。
适才宛月靠向弘历怀中的娇羞神情恍若利刃,一下一下凌迟着他的心,是不是他错了?也许打从一开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