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拂横秋水,掩映遥相对。只知长坐碧窗期,谁信东风吹散,彩云飞。
银屏梦与飞鸾远,只有珠帘卷。杨花零落月溶溶,尘掩玉筝弦柱,画堂空。
伴着抑扬顿挫的通报声,梅霜扶着玉芝的手迤逦而来,她依旧是适才家礼时的那套装束,甚至连满头的珠翠亦是交互环绕,璀璨如旧。她足踏一双绣花高底鞋,那马蹄底足有三寸高,走起路来自然袅袅娜娜的很是妖冶,暖阁外的光亮沿着敞开的门疏疏落落地掩映着她娇小柔曼却又不失丰满的身姿,她唇角堆笑,上翘的眼尾扬起了毫不掩饰的优越感,微红的双颊比起宛月的苍白,只越发显得她颜如渥丹、杏面桃腮。
远远地,隔着晃动的珠帘,就见宛月兀自歪在卧榻上,因她发间没了珠饰点翠的装饰,唯有一枚镂空兰花珠钗点缀其中,只愈发给人一种清瘦疏离之感,更兼她一头青丝随意地散至腰际,就连梅霜都不得不承认,高宛月的身上,的确有种我见犹怜的气韵,难怪弘历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瞧她那副天生的狐媚样,光是看着就令人恼火,可偏生这世间的男子却又最吃她那套不过,真弄不明白,这些南蛮子们究竟有何手段,竟能这般轻易地就能骗得爱新觉罗家的男人你们个个五迷三道的找不着北?她就不信了,她乌喇那拉.梅霜,正正经经的满军旗格格,怎会就此败给如此低贱的汉军旗包衣使女高宛月?她要让她明白,就算同为侧室,可弘历真正的侧福晋,只能是她!
梅霜得意地抬高下巴,她目光一转,正对上弘历宽阔挺拔的背影,此刻他背对着珠帘立在榻边,这会子正俯身同宛月说着些什么,虽然她看不到他的神情,可光是那背影,便知他是有多紧张她了。
梅霜不屑地撇撇嘴,将手自玉芝的掌心一抽,头也不回地吩咐道:“你去外面候着。”
怔愣地感受着适才梅霜的指尖停留在自己掌心的温度,不知为何,玉芝只觉丝丝寒意窜上心头。可纵然有再多的不妥,她这个做奴才的,也只能惟命是从。敛眉躬身答了个“是”,玉芝旋即恭恭谨谨地却行而退,可恰在此时,她竟无意瞧见梅霜那两潭琉璃美目的深处,似有碎冰泠泠晃动。
玉芝反手带上了暖阁的门,将那深秋瑟瑟的凉风阻隔在暖阁外,秋风萧瑟间,似乎已有了些许冬日的寒意,玉芝瑟缩着肩头,刻意忽略心底一阵赛过阵的不安,她只希望梅霜的每一个决定,都不要伤了自己才好。
而这厢玉芝才刚带上门,梅霜便举步朝着卧榻行去,一旁早有伶俐的宫女替她挑起帘子,她虽低眉前行,可眼角的余光却不放过四周任何一个细节,她故意在离宛月榻前数步停下,整个人恰巧挡在了弘历与宛月之间,她故作自然,侧身给弘历蹲了个万福:“梅霜给爷请安,爷康泰。”她的脸上挂着谦恭的微笑,举手投足更是进退得宜无懈可击。
弘历抬手虚扶,“不必多礼。”他的神情淡淡的,连嗓音都低沉得恍若千年古井。
梅霜谢了恩,这才转头看向宛月,离得近了,她方才瞧清宛月的双手正缠着厚重的纱布,好似还真伤得不轻,梅霜撇了撇嘴,复又再度堆起满脸的笑意柔柔地唤了一声“宛妹妹”。
“梅姐姐。”宛月这会子且欲挣扎着起身,梅霜刚要作势阻拦,身旁却好似突有疾风掠过,她本能地侧身避让,倒惹得脚下踉跄数步,她赶紧伸手扶住床橼,这才勉强站稳了脚跟,眼前一串明暗交替后,她方才看清原来竟是弘历!
“你这会子又要做什么?叫你好生躺着,怎的你偏生听不进去?”他抢上前来一手按着宛月的肩头,一手替她摊平散开的被角,口中更是劈头盖脸地对着她一通数落:“你这伤还想不想好了?太医说了,你需要静养,你看看你自己个儿,哪里有半点静养的样子!”
“可是梅姐姐……”
弘历扬手打断宛月,满脸的不以为意,“梅霜与你同为侧福晋,按理你们只需彼此行个平礼即可,你这会子既受了伤,梅霜又怎会在这些个虚礼上同你计较?你且自个儿好好寻思着吧!别总说你几句你便怨旁人。”
宛月对天翻了个白眼,拜托!他这么喋喋不休的嚷嚷还只勉强称得上“说几句”,那么试问,倘若他真要训起话来,她还不得被他的唾沫星子淹死?更何况她有怨旁人吗?她这么挣扎着起身还不都是宫里的破规矩害的?可纵使宛月再如何理直气壮,碰上弘历这么个巧舌如簧的主,她也只能认栽了。宛月仔细端详起弘历,视线不由落在他纤闭毅的唇间,这张舌灿莲花的嘴哟,若是搁现代,不当律师着实可惜了,她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就她公司那金牌法律顾问,上海滩有名的谈判翻案一把的手陈时斌,若遇上弘历,三言两语过后,必定弃械投降!
宛月只顾着期期艾艾地胡乱想着,全然不曾注意到一旁的梅霜已然变了脸色,适才那抹柔媚娇艳的笑容更是僵在了嘴角,那抹生硬的弧度恍若结在唇边的冰花,拒美丽依旧,却自有股冻彻心扉的寒意洇散开来。
二人旁若无人的样子刺痛了梅霜的眼,连同胸口亦是一下一下抽搐的疼,感受到了他们彼此间无意中抖落的亲密,梅霜便越发来气,可她又不好当场发作,只得生生压下了满心的妒意与嫉恨。
恰逢此时,却听宛月道:“梅姐姐,你坐啊。”她朝着卧榻旁的圆凳让了让,又侧转过头对绿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