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薇小说>都市现代>归去来皙>第二十一章 更漏子一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那一叠声的通报犹在耳边回荡,熹贵妃已被众人簇拥着,如众星拱月般徐徐入得殿内,她略扬了扬下巴,身后的仆从随侍们旋即退了个干净,只留了一个叫惠琴的年长姑姑陪在身边伺候着。

早已跪侯在正殿的宛月见熹贵妃进来,连忙向她叩头请安:“妾身乐善堂侧福晋高宛月携倚清殿上下给熹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熹贵妃扶着惠琴的手缓步踱至她面前站定,寸许来高的花盆鞋用金丝绒编成了穗子垂在鞋尖上,走起路来一跳一跳的,很是好看。须臾,有一把沉缓的嗓音在她头顶幡然响起,恍若一口老钟沉沉敲入心扉:“瞧这孩子,一口一个熹贵妃的叫着,倒好似还是当年那个高氏一般。”

宛月面上一红,对于熹贵妃话中的意思,她自然是明白的,遂她只嗫嚅地唤了声“额娘”后,便又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熹贵妃未置可否,也不看她,只露出浅浅一笑,“不过一句玩笑话,你不必放在心上——起来吧!”

宛月谢了恩,由绿萝搀扶着起身,怎知脚腕上突然传来的抽痛不禁让她身子一晃,好在绿萝及时护住,这才让她勉强站住了脚,可脚踝边即刻蔓延的痛楚却好似有无数只小虫在齐齐啃噬着般让人难以忍受。但即便如此,宛月面上却依旧维持着谦恭的神色,她甚至暗中挣开了绿萝的手,悄悄递了个眼色示意她站到身后,自己则低眉垂手立在原地,目光无意识地描绘着蜿蜒在羊毛毡子上山峦叠嶂的图案。

而熹贵妃却好似浑不在意般兀自扶着惠琴的手款步自宛月身旁经过并径直在正中的位子上坐定,烟霞迅疾为她奉上茶水,可熹贵妃却只是闲闲地扫了一眼,旋即懒懒地抬手扶了扶鬓边那支双凤衔珠金翅步摇,无名指与小指上的玳瑁錾花护甲套无意间划过凝脂般的侧颜。她单手支着下颌盯住宛月,乌珠顾盼时,已然仪态万方。

良久,方听熹贵妃轻咳出声,沉缓而又略带沙哑的嗓音漫过头顶:“月福晋的身子好生娇弱,不过跪了这么会子,腿脚便受不住,难怪惹得弘历这般怜惜。”她虽满面含笑,可眼底却掠过一丝寒冰。

宛月悚然一惊,慌忙屈膝跪了下去,可不及她答话,跪在她身后的绿萝已急急探出身子抢白道:“娘娘有所不知,主子并非身子娇弱,而是因着上回摔伤时不慎扭到了脚的缘故。虽说主子的脚伤之前已见大好,岂料这几日天气寒凉,主子的脚伤又再度反复,有时发作得厉害时甚至连站立都十分困难。还望娘娘念在……”

“够了绿萝!不得在娘娘面前无礼。”宛月煞白了脸截断了绿萝喋喋不休的抢白,转而朝熹贵妃连连赔礼道:“妾身教导下人无方,由得绿萝出言冲撞了额娘,还望额娘能看在妾身的薄面上不要同她计较,妾身在此先行替她给额娘赔罪了。”宛月俯地深深一揖,额头抵在厚重的羊毛毡子上,直要捂出细密的一层汗来。

熹贵妃忽地笑了,“常听人讲,倚清殿的月福晋,不仅为人谦恭敦厚,对待下人更是宽和温婉,那会儿我偏还不信,心想既是再好脾气的主子,也总得有一两处让下人忌惮的地方,可今日一见,倒显得我狭隘了。”她将一双杏眼对着一前一后跪在地上的两人身上一绕,“光看月福晋与绿萝姑娘的这份主仆情谊,便可知这平日里头,月福晋待下人们有多担待了。”

这熹贵妃可是个绵里藏针的狠角色,宛月不由在心中喟叹,她的话表面上听来句句是在夸她,可实际上就是在变着法儿的数落她连个主子都不会当,加之她又一口一个月福晋的叫着,简直同骂她没半点差别。看来无论古今,婆媳关系永远都是一门难解的课题。

好在宛月被逼到了极处,倒也不那么怕了,她缓缓直起身子,惹得两边的耳饰泠泠晃动,她垂首低眉却不卑不亢地道:“妾身初入宫时,便有教引姑姑时常以《礼记》教导妾身等要‘凡事以礼待人,不可失礼于人前’,何况宫中女子更应以贤德为准,且如今人人皆道后宫之中,皇后端淑,熹贵妃贤能,是后宫女子的典范。四爷亦常常同妾身说,额娘待人最为宽仁,就连对下人也极少苛责,额娘曾经说过,做主子的,威严固然重要,可若能以理服人、赏功罚罪,自然比以势压人更教人心悦诚服。妾身始终铭记于心不敢忘怀,念着有朝一日能有额娘的一半贤德也是好的。”

熹贵妃似笑非笑:“月福晋好伶俐的一张嘴啊。”她也不急着叫宛月起来,只兀自端起手边的茶盏掀起盖子,芬芳馥郁的清香扑鼻而来,一如置身迷雾缭绕的山顶,唯有高爽的清风徐徐拂过。熹贵妃的脸色忽而如夏日午后天空压过的铅云,不过须臾便又恢复如常,她旋即话锋一转,闲闲地道:“这茶是弘历顶爱喝的蒙顶甘露,听闻今年四川少茶,年头进贡的茶叶里唯数蒙顶甘露最少,不过只有了了几两罢了。在这后宫里头,皇后素来爱茶,皇上自然是要给她留一些的,剩下的,便全赏给了弘历。”她转脸对侍立在侧的惠琴缓言慢语道:“你说这样金贵的茶,我如何吃得?”熹贵妃的脸庞隐在茶汤表面缭绕升腾的雾气里,让人瞧不清她的神色。蓦地,她重重将茶盏一撂,溅出了几滴茶汤,瓷器碰触几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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