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两府里诸事繁杂,外头婆子小厮们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的。一听上头要出门,立时三刻便备好了车,凤姐和平儿一齐坐着,往大房那边来。
因着邢夫人如今很是喜欢迎春,也比着贾琮之例,命她只在自己正房旁边的屋子居住,娘几个平素要说话往来也便宜许多。
且说凤姐和平儿一径往迎春房里走过来,远远 的只听见回廊上有读书声,“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原来是贾琮近些日子学中放假,又怕荒废了学业,不肯偷懒贪玩,虽说贾赦和邢夫人白日里并不在家,自己也知勤谨,捧着书正在苦读。见凤姐和平儿一干人等过来,忙垂手问好请安。
凤姐见他这样知道用功上进,心里也觉欣慰,笑道,“我们过来瞧瞧你迎春姐姐,你只管还读你的书去,不用招呼我们。早听你二哥哥说。你在学里是格外肯用心的,今日看来果然是这样的,只是外头且冷着呢,还是回屋用功的好。”
贾琮知道自己如今能得嫡母青眼,这位二嫂子也是帮着说了不少话的,因此对凤姐很是恭敬,回到,“回嫂子,圣人说,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又说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我自己心里觉着,外头虽说冷些,在外头读书倒能记得更牢的。”
后头小琴和小月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凤姐也笑道,“哎呦呦,我可听不懂你说的这些拽文的话。既然你觉得好,就再看一会子罢。只是时候也不能太久了,回来冻坏了,老爷太太该心疼了呢。”
说着看了看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小丫头,道,“可好好伺候着你们主子,别叫他受凉了,回头要是病了,看我怎么揭了你们的皮。”
两个小丫头忙都说不敢。贾琮无奈,笑道,“嫂子不必说他们了,我这就回屋去看书去。”凤姐道,“可是呢,你看外头这天,可别把你这小身板冻坏了。就算你要考个状元榜眼探花的,那也得有个好身体不是?”
说的贾琮只好乖乖的往自己屋子走了。平儿笑道,“还是奶奶利害。想不到三爷小小年纪,倒这么知道上进的。”凤姐看着贾琮回了屋,道,“可不是呢。当年你琏二爷若是有这份心肠,何至于如今这样一事无成的。”
一边说着话,进了迎春的屋子,见迎春正在床上半卧着,脸面微微有些潮红。司棋和绣橘正在床前挽起帐子。见凤姐进来,忙都迎上来。
凤姐道,“不用多礼了。迎妹妹觉得怎么样呢。”一边坐在迎春床边,拿手去试了试迎春的额上。
司棋回道,“方才小月姑娘已经带着张太医过来给姑娘瞧过了。说是受了些风寒,吃两剂药下去疏散疏散就不打紧的。如今已经开了方子抓药去了。”
说话的功夫小月从外头进来,看见凤姐已到了,忙回道,“回二奶奶,已经把张太医送走了。他说明儿再过来。”
凤姐点头,命他们都出去,只留下平儿在跟前,才向迎春道,“妹妹觉得怎么样呢。”
迎春道,“倒也不觉得怎样,就是头痛些。”
凤姐道,“妹妹也太老实了,既然觉得身上不爽快,就该早些告诉太太请个大夫瞧瞧。今儿亏着司棋着急去告诉我,要是她不去,妹妹难道还挺着不成?”
迎春低头不语。凤姐知道她一贯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脾性,又说道,“妹妹素日就是太随和了。虽说这也是妹妹的好处,可也不能随和的太过,倒叫人小看了,自己也吃暗亏。如今太太和我都是一样,心里都是偏疼妹妹的,妹妹有事只管和太太明说就罢。你看着老太太为什么喜欢云丫头偏多些,还不为着她性子活泼会说会笑的?太太虽说是个沉稳的性子,可是当父母的,哪个不喜欢自己的小儿女承欢膝下撒娇弄痴?妹妹以后有个小病小痛的,只管和太太直说就是,太太必定不会嫌烦的。”
迎春红了眼圈,道,“嫂子,我……”
凤姐道,“我也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只是妹妹日后的出路,都要着落在咱们老爷太太身上。妹妹如今第一要务,便是要哄得老爷太太称心,到时我再帮着说句话,必定给妹妹找个一等一的好夫君才是。”
说的迎春本来就红了的脸上越发紫涨起来,头越发低了下去。
凤姐笑道,“这也没什么好害臊的,女孩子长大了,总要提前打算这些的。只是妹妹须得知道,咱们家的女孩,就算是庶出,嫁出去也必定都是做正妻的。嫁的也必定都是些门当户对的人家。
到时候后院里头大事小事,都得妹妹这个当主母的分派料理。妹妹一味 的想着省事,不愿得罪人,那时候可怎么辖制那些奴才们呢。
难不成妹妹这个做正妻的倒不管事,反叫别人管家不成?
所以我常和妹妹说,素日也留心着家里这些大小事情,看不过去的只管找太太和我说明,太太和我必定会教给妹妹的。妹妹如今也不小了,我才和妹妹多说这些话的,妹妹无事的时候只管细想想,看我说的可对不对。”
迎春听得有些出神,半日方抬起头,道,“嫂子说的很是,往后我留心些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