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兰薇不住颤抖着,黑暗中他又一声轻笑,继而俯下首来,薄唇便触在她额上。
他的嘴唇是温热的,还有些干。席兰薇心中一紧,瞳孔骤缩,动弹不得地僵在原地,见他在短短一瞬后就放开了她,似乎又审视了她一番,转过身去走出假山。
席兰薇很快就回过了神、赶了出去。茫茫夜色中,楚宣已消失不见,她望向地面,他甚至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在她与秋白清和会合的时候,二人望一望她,怔然问她“娘子……鞋子呢?”的时候,她才如同被人在眼前打了个响指似的惊醒了。
被他拿走了……
她面上的沉静与心中的惊慌截然相反,摇了摇头,告诉她们:“在附近,寻了个妥当的地方丢了。这么一路拿回去,中途会遇到什么说不好的。”
……遇到什么?
秋白和清和皆有不解,相视一望,又皆觉得席兰薇素来谨慎,听她的必是没错的。
席兰薇屏退了阖宫宫人,躺在榻上彻夜未眠。总觉得额上被他稳过的那一处难受到了极致,手触上去、或是拿镜子去照,又完全正常。
她望着镜子里那张脸,也知道这难受是怎么回事——她觉得自己被侵犯了。
她是席家的独女、更是嫁了人的,却在月黑风高之夜,被个……犯下滔天大罪的恶人这般吻了,纵使吻过无痕,也如同在她脸上留了个刺字似的。
奇耻大辱。
席兰薇“啪”地一声将铜镜拍在案上,提步站起来要往外走,被怒火蹿得忍不住要即刻把此事禀了皇帝。
跨过门槛前,脚步却又不得不停住。
……她说楚宣夜入后宫、非礼了她,证据呢?
楚宣却有她栽赃夏氏的证据——就算那个不要紧,按他的话说,他想给席家、或是给她漪容苑“添”点什么,也是简单极了。
她开罪不起这个人。
满腔的怒火无处可发。席兰薇在卧房门口徘徊了良久,最后,还是走回了榻边。
疲乏不已地瘫坐下去,沉重一叹,连想宽慰自己都不知如何宽慰。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席兰薇苦笑,“说不出”并不可怕,她从前毕竟还能写呢。目下……却是连写都不能写,这等耻辱只能强忍着。若让皇帝知道楚宣吻了她……若皇帝不信,是于她无益;若皇帝信了,只会于她更无益。
阳光投入窗棂,窗棂上的花枝图案在地上投出一个模糊的阴影。席兰薇站起身,若常更衣盥洗。眼眸下晕着的两片阴影清晰极了,清和一见便怔住,关切问她:“娘子昨晚没睡好?”
席兰薇点头,敷衍着解释是被月事扰的。为遮困顿,只好多施脂粉,厚厚地一层敷在脸上,席兰薇对镜看着都觉得太厚了,那两片乌青却仍旧隐约可见。
“咦?”秋白打开门时一愣,俯身拾起置在地上的那只盒子,一边走进来一边奇怪道,“娘子,这也不知是谁搁在门口的。”
说着就要打开,席兰薇浑身一个激灵,一把抢了下来,倒弄得秋白也惊住,愕然打量了席兰薇半晌,看她的神色,好像这东西很要紧似的,便垂首低低道:“娘子恕罪……奴婢不知道是娘子的东西……”
自然不是她的东西,她的东西里有几样是她二人没见过的?
席兰薇凝视着那木盒,看得愈久,心速便愈乱了起来——应该是他,但是是什么东西?他又是什么意思?挑衅么?
挥手让二人退下,席兰薇在安静无声的卧房中将其打开。木盒中唯有两物,左为一瓷瓶、右为一纸笺,她拿起纸笺,上面的字迹清晰,却和她从前见过的楚宣的自己不一样:“房中徘徊一夜未眠,早时必精神不济。惹得娘子如此委实抱歉,特奉一江湖奇药,活血养气。”
乍然觉得这简直荒唐——他觉得她敢用?
再一思,是了,他根本犯不着用这样的法子害她。想要她的命昨晚要了便是,他是禁军都尉府的人,他知道哪些证据需要毁了。
手中执起那枚瓷瓶,通体都是极亮的宝蓝色,没有常见的盛药瓷瓶的精致花纹,又有那么点不一样的气质在里面。
江湖奇药……
席兰薇揭开瓶塞一嗅,倒是香得很。再看颜色洁白,干干净净的让人很放心。
冷一笑,席兰薇把那瓷瓶搁了回去,盖上盒盖,随意塞进了衣柜一隅,见也不想见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