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被人抢了一次先,席兰薇不想再任人搬弄是非。是以在听闻宫正司又“搜”到些东西后,她安置好了小霜,未带宫人,独自往宣室殿去了。
半路上,迎面碰上了欣昭容。
欣昭容也未带宫人、未乘步辇,与席兰薇狭道相逢,二人均已知对方底细,均一改昨日还有的亲切,席兰薇冷着脸一福:“昭容娘娘安。”
“免了。”欣昭容目光在她面上一划,笑意殷殷道,“妍婕妤不必这般紧张,本宫没跟陛下说什么。”
“呵”地一声轻笑,席兰薇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一番:“自然,陛下根本没见娘娘。”
言罢根本无心同她多耽误功夫,又施了一礼,理也不理欣昭容倏然泛白的面容。
嗤,在她面前拿什么乔。此处离宣室殿没有多远了,即便夏日炎热、出些汗实属正常,但欣昭容一袭丝质曲裾,前襟上已然透出汗渍来。宣室殿凉爽,如是当真拜见了,退出殿外走了这么一段,远不至于出这么多汗。
瞧着倒更像是在殿外候了好久,直热得熬不住了也未能入殿去见。
如此便好,皇帝没见欣昭容,她便多一分说话的机会。
宦官又一次进了殿禀话,还未及开口,便见皇帝眉头一皱:“朕说了,不见。”
“……”那宦官一噎,默了一默,才小心翼翼地禀出来,“陛下,这回是妍婕妤。”
兰薇?
霍祁想了一想,目光凝滞在眼前一摞还未来得及看的奏章上,斟酌须臾,终还是道:“传。”
木屐的“嗒嗒”声轻轻响起,由远及近,不慌不忙地一直行进来。她夏日炎热时素来喜欢穿木屐,他第一次召见她的时候她便是如此。那日正好碰上霍祯求见,他也和今天一样看着奏章,心中的厌烦让他没什么心思多去看她,却从那木屐的响动变化间,便察觉了她的不安。
这回同样带着一点不安,入了正殿后尤其明显——声响比入殿前慢了半分。
“嗒”声停了,知是她站定了脚要行礼,霍祁无声地一摇头,随口道:“免了,坐吧。”
席兰薇颔了颔首,扫了眼左手边的席位,未坐,仍是照旧去了他案边。
“小霜的事……”席兰薇思量着开了口,转念间又话语顿住,微一笑,“想是有人替臣妾禀过了。”
霍祁笔下未停,只一点头:“是。”
“臣妾听闻还搜到了些别的东西。”席兰薇又笑了一笑,神色间无甚波澜,素手执起玄霜,一下下地研着墨,又道:“那她是不是还告诉陛下,小霜入宫不久,做出这样的事,必定是受臣妾指使的?”
“是。”霍祁又一点头,扫了她一眼,“你怎么说?”
兰薇静了已经,手指划着袖缘上的杏色祥云纹。划完了一朵,又感受了一会儿这样的安静,才幽幽道:“陛下信么?”
霍祁面色一沉,缓然而道:“朕如是信了,就不用问你了。”
“但陛下如是不信,也不用问臣妾了。”席兰薇道了一句,面上的笑容深了两分,垂眸又道,“所以……陛下是存了疑的。”
“算是吧。”霍祁吁了口气点头承认,睇一睇她,再度道:“所以朕想听听你怎么说。”
“嗯……”席兰薇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平心静气地道出了自己的想法,“那人熟悉臣妾的起居,知道若是天色晚了,臣妾会差信得过的宫人帮着送奏章回宣室殿;且在御前亦有眼线,如此才来得及知会宫正司的人半道截下她们。不仅如此,她更知道臣妾善看细微之处,且拿这细微之处,给臣妾设了个套。”
给她设了个套?
霍祁微一凝神,不解她的意思。疑惑地看向她,便听得她一笑:“那如是臣妾说了、最后陛下还要治臣妾的罪,不能因此加上‘妄议主位’这一条。”
“嗯。”霍祁一点头,“你说。”
“今日早上臣妾去舒颜宫晨省时,看到欣昭容袖口上的一处炭火灼烧痕迹,虽小却也算明显。彼时臣妾本就担心小霜,见此更以为昭容娘娘授意动了大刑。”她说着微作停顿,轻轻一哂,而后又道,“后来去了宫正司,才见确是动了重型不假,但并无烙刑。且那炭盆搁在刑房角落,若非刻意走近,不可能被火星灼伤衣袖。”
直至她看到那炭盆时都未做多想,待得见了霍祁才猛然惊觉。心下也真是钦佩,这欣昭容平日里不争,一算计起来……连这样的细节都能拿来布局。
“臣妾救了人走,宫正司自会说尚未审出结果,陛下也自然不会再过问供状。”席兰薇抿唇浅笑,问他,“但若陛下当真去跟宫正司要供状,宫正司决计拿不出,陛下可信么?”
她说至末句,口气明快了两分,问得他一怔。
“他们只是动刑而未审问,一来是为了让陛下觉得小霜嘴巴严,如此动了大刑都未招供。”羽睫覆下,宣室殿通明的光线中,她眼下映出了一片弧度分明的阴影,“二来,陛下见了小霜的伤,是不是更觉得臣妾是怕她熬不住供出什么,才急着去救人,甚至不曾禀给陛下的?”
眼见霍祁神色一震。
“昭容娘娘入宫时日不短了,熟谙宫中之道。”她抬眸凝望着他,话语说得缓慢而认真,“她比臣妾更加清楚,在宫里要一个人死,兴许根本不用坐实了的罪名……陛下的疑心,便是能杀人的。”
霍祁在宣室殿中坐立不安。席兰薇告退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臣妾知道口说无凭,这些话不足以让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