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祥半趴在桌上,抱着碗抬头,小庄一看,心情很微妙:成祥人高马大,孔武有力,说话粗鲁不堪,举止有时也颇为荒唐……但是奇怪的是,他身上丝毫的邪性气息都无,偶尔还流露出几分近乎天真的憨意。
小庄有些困惑:她既觉得成祥是个巨大威胁,又觉得他其实没什么危险。
这是她头一次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产生这样的感觉。
小庄定了定神,问:“成爷,你是不是奇怪玉兰妹妹为何会跟我相安无事?”
成祥听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拍,道:“可不是吗?我刚才就想说这个来着,一转眼功夫忘了!二丫头那个暴脾气,你是怎么把她驯服了的?”
成祥笑嘻嘻地,一边说一边把凳子往小庄方向拖了拖,一副急不可待想要听好戏的神态。
小庄微微一笑,道:“不瞒成爷,那是因为……”
成祥目不转睛:“因为什么?”
小庄慢慢道:“因为我告诉玉兰妹妹,我已经……嫁过人了。”
小庄说这话的时候,双眸抬起看向成祥,却见成祥一下直了双眼,笑意也从嘴边消退,小庄心中叹息了声,随着叹息响起的,隐隐好像还有一声冷笑。
小庄知道说出这句对成祥而言已经挺够了,因此不再多话,给他反应时间。成祥愣愣地看着她,仿佛还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难得地也没开口。
室内突然沉默,连气氛都有些微妙,夜幕已降临,好像浓墨般的夜色忽然间从门外一拥而进,连灯光也都变暗了好些,连带成祥俊朗的脸色,也有些阴晴不定变化不明。
天一黑,院子里的鸡都回窝歇下了,只有狗儿还在奔跑嬉戏,偶尔对着墙外的动静吠叫几声,因室内的寂静,显得格外清晰。
“大黄!别叫了!”成祥忽然大吼了声。
小庄正在微微出神,这极短的一瞬,她想起了好多事情,一幕一幕地从脑海中翻涌,有好的,有坏的,这一刻,就好像她的人不在乐水这简陋的民居内,而是在那遥远的龙都,高楼广厦,内苑深宫,身遭灯火辉煌,侍女环绕,但放眼过去,却尽是孤单陌生。
成祥的反应在小庄意料之中,但还是不免给他大吼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轻轻摇头,仿佛要把那不请自来的往事挥走。
成祥回过头来,看了小庄一会儿,忽然重又露出那天真的笑,说:“我知道了,你是故意这么说,好骗二丫头的,是不是?”
小庄道:“成爷,你看我像是会哄骗人的吗?”
成祥着实认真地把小庄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认真地回答:“是啊,怎么不是?你之前不是还胡扯我是你的亲戚吗?”
小庄只觉得嘴里塞进一个馒头,却无言以对:“好吧,那我就跟成爷你再说一次,我的的确确,是嫁了人的。”
成祥望着她的双眼,抬手在头顶挠了挠,喃喃自语:“唉,我就知道……”
小庄不解:“成爷说什么?”
成祥又在脸上摸了一把,有点痛心疾首的意思,咬牙切齿地叹:“老子就知道这老天爷不会对我这么好!无缘无故哪里就给老子一个仙女儿了?”
小庄见他终于认清事实,便莞尔一笑,道:“我该早点跟成爷说免得您误会……”
成祥望着那浮在灯光中的温婉笑意,却又不说话了,呆呆地咬着手指,目光一会儿看向地上,一会儿又看向小庄。
小庄缓缓到:“钱大娘说过,成爷是个好男子,乐水多少姑娘家想嫁给您……所以这误会尽快解开便是,成爷放心,我明日就……”
小庄还没说完,成祥忽然问:“你刚才跟我说你‘嫁过人’了?”
小庄莫名:“不错。”
成祥琢磨着问:“那你这意思,究竟是现在还有婚配呢,亦或者已经……已经分开了?“
成祥虽然表达的有些词不达意,小庄却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微微地有些异样,没想到成祥这样的大老粗,却居然也有心细如发的时候……亦或者,这个人本来就不可小觑,是个粗中有细的主儿。
小庄不是不能回答,只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话到嘴边,就仿佛有十万八千支手在死死地牵制着一样,让她无法说出那句“还有婚配”四个字。或许在落水那一刻,就已经跟之前的恩断义绝,不复重来,就连现在虚与委蛇一句都不能够。
也一直到现在,小庄才发现,原来她并不像自己所想的一样对那经历的所有都“淡然处之”,她心里,其实是恨着的,那股深深地恨意,甚至超越了此刻的理智。
这种发现让她茫然。
小庄枯坐,她以为自己依旧是“面不改色”的,毕竟那是她的擅长,喜怒哀乐都掩藏在一张无懈可击的面具底下,端庄高贵地呈现给世人看。——但是此刻对成祥来说,已经不需要她的答案,只要看着她此刻的脸色,成祥已经知道了那个答案。
淡黄的灯光下,小庄秀美柔和的脸上有一种朦朦胧胧的悲哀气息,从那微微紧抿的唇,那淡淡蹙起来的双眉,以及已经蕴了一层水光的眼睛,都可以看得出,大概是靠的太近了,成祥竟能看到那本来黑白分明的眼睛,浮起一丝血色。
那一刻,成祥有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他会保护面前的这个女人,以后有他在,就不会让她的脸上再露出这种表情。
成祥有点后悔自己问了这个问题,同时也有点高兴:“他不要你了?”
小庄本来微蹙的眉头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