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早晨从公寓里出来,冬天的萨格勒布非常的冷,还伴着小雨,她的肩上挂着个小碎花的布袋子,坐两站电车,到达清晨的花市。
花市上新鲜的小雏菊非常惹眼,她买了一束,然后爬上一段台阶,就是多拉切市场。
露天的市场因为下雨而撑起一把把红色的伞,摊位上是新鲜的果蔬。
她撑着伞慢慢的走,到熟悉的摊位上挑选最红的番茄。
番茄个头大又圆,带着晨露,一看就知道无比多汁酸甜。与团子同在挑选的一个妇人忽然惊呼,她的袋子破了,刚刚挑选的苹果滚了一地。
团子放下番茄去追苹果,几步之外也有人好心帮忙,那是一双浅色帆布鞋,踩在雨地里已经湿透了,变成深灰色。
牛仔裤管包裹笔直双腿,那人蹲下来,握住苹果的手指修长好看。
再往上,就看见了他的脸。
那是团子曾有一面之缘的中国人,青蘅。
“好巧。”他先用中文打招呼,团子对他微微一笑,心知他一定练习过很多次“好巧”二字。
他快走几步,将沿路的苹果都捡起来兜在外套里,小跑着躲进团子的雨伞,两条眉毛皱了皱眉,与她抱怨:“忘,忘了带伞!”
可这场雨从昨晚一直下到现在,出门怎么可能忘记带伞?但团子没有拆穿他不怎么高明的谎话,他或许与自己一样,只是想在这异国他乡,与同胞多说说话。
旁边的妇人连声道谢,留下两颗苹果给他。
他笑眯眯地,分给团子一颗。
“谢谢。”在一般情况下,团子的“谢谢”二字也很流畅。
两只小结巴,对话起来是多么的喜庆啊。
而且最棒的是,这里的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大声说话,就算说的很不利索,旁人也听不出来。
他将手伸出雨伞外,用天然的雨水洗了洗苹果,随意的在外套上擦拭,大大的咬了一口,口齿不清的与团子说:“我叫青蘅。”
他拿过团子那颗,也用雨水洗了洗,再递给她。
团子咬了一口,苹果散发着清香,酸酸甜甜。
“我叫木兰。”
***
木兰……他在心里品了品。
他很早就等在巷子口,一路跟着团子,看见她在花市上买雏菊,那是他也很喜欢的花,她低头挑选时头发会盖住脸,她习惯性用手拨了拨,她的手指很长,但指关节不算纤细。
那是一双弹琴的手,他的妈妈也有这样一双手。
然后他就不想躲了,他想与她共乘一把伞。
果然,她没有拒绝。
青蘅转身,学着团子挑选番茄,但他选得不好,总是被严格的团子退货。
团子教他:“要,要饱满,不要有,有伤口。”
她在青蘅面前说话不自卑,还特别放松。
选好番茄,她带他从另外一侧下到地下市场,这里满是红酒、面包与芝士。
……青蘅饿了。
团子伸出手要了点芝士,摊主将芝士抹在手背上,软软的,还有些弹性,她分给青蘅一些,然后自己吃完手背上那一点,看着青蘅。
青蘅又向摊主要了些,吃完后竖起大拇指,说要是配个红酒就绝了。
团子赞同,带他去买酒。
市场里的红酒都是自酿的,存在密封的木桶里,老板会用塑料瓶当容器,就像在国内时,三千巷的孩子们总会跑腿去打酱油一般。
团子要了一斤,原本空荡荡的花布袋子正好装满,这时,雨下得更大了,气温也降了好几度,团子立起衣领上的毛帽子,问青蘅住在哪里。
雨,雨大了,我先送你回家。
可青蘅却不让,他又冷又饿,想让女士能快速回到自己温暖的家,烧一壶热水,煮上早饭。
***
“邮箱……邮箱可以给我吗?”他问。
团子出国前特别申请了一个邮箱,虽然川芎的事她无法释怀,但凤凰还是她最好的朋友。
凤凰虽然没有了大小姐的头衔,却好像活的更愉快了,她是个话唠,邮件来的很勤快,常常与团子说,虽然爸爸坐*牢了,但她却觉得松了口气,等爸爸出来,就再也不用过那种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他们一家人就能真正安稳的在一起。
道上人都知道,出来混,总有一天是要还的,能有这样的结局,凤凰觉得很满足。她将妈妈安顿在了首都,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套房,母女俩一起等待着,凤凰的爸爸出*狱那天。
身边的亲人都还在,团子觉得,凤凰是幸运的,比她幸运。
市场的雨幕下,团子陷入了往事中,青蘅静静陪着她,用眼神瞪住想要责备他们俩挡住路口的男人。
团子将邮箱给了青蘅,她不问太多,只当交个朋友。
青蘅一拿到写着邮箱的纸条就跑走了,没给团子送他回家的机会。
后半段雨小了,天气却灰蒙蒙的越来越冷,团子在炉上烧水,开了电脑收邮件。
凤凰果然又来信了,上面说她得了个金奖,还贴上了照片。
团子将照片放大来看,她们一起长大,她们一起练琴唱歌,她们有过争吵,也有过只属于她们的小秘密,团子现在最希望的,是她身边的人,都能平平安安,每天开开心心。
正要回信,又收到了陌生邮件,一打开就是大大的几个字:我是青蘅!
团子翘起唇角,看他在苦恼着:“正在做饭,但味道不怎么样。”
往下拉,他在最后弱弱问她:“你可以教我吗?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