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清正在心里默默诅咒逼得自己一大早就得离开香喷喷老婆的那个倒霉催的赖在他家守孝的寡妇表妹,耳边忽然听到一声凉幽幽的“表哥”,条件反射般的抬头望去,透过睡眼迷蒙的眼眸,瞧见远远地一片白急急地飘了过来。
张之清浑身一哆嗦,小心肝儿先惊了一把,忍不住抬起腿就想要把这不干净的玩意儿踹飞。然他刚刚撩起衣摆,又是一声“表哥”传入耳中,打着三转儿的音调叫张之清浑身鸡皮疙瘩抖落一地。
这声音……真是多年不闻了啊!张之清眨了眨眼,再次凝眸望去,总算瞧清楚一身女鬼打扮的王清怡,心中暗道一声晦气,脚下却是敏捷非常的往后退了三步,将两人之间隔出一大段的距离,高声喝道:“止步!”
王清怡抬起的脚步顿在那里,见离得老远的三表哥一副避她如蛇蝎的模样,心中一酸,眼眶微微泛红,委屈道:
“表哥怎的如此生疏,莫非因着多年不见,便不认识了不成?”
“呵呵!”张之清干笑两声,一点儿没被王清怡哀婉的语气煞住,只颇觉牙酸,干巴巴的说道:
“哪里,哪里!怎会不认识。这不是……”张之清顿了顿,很不甘愿的挤出话语:“王家表妹么?夫人与我提过的。”
见眼前之人露出欣喜,张之清淡了脸色,微微透出不耐烦,道:“表妹可是有事?还是舍下有何招待不周之处?”寡妇家家大清早来堵男人,她不要名声,他还要呢!
王清怡面露清婉笑意,柔柔说道:“表嫂对我们母女甚是优待,并无不周之处。只是……”她一脸犹豫,迟疑半响,咬了咬嘴唇,为难道:
“只是,表嫂事务繁忙,清怡实在不忍打扰,给表嫂多添麻烦。”
那你就别添麻烦了。张之清腹诽一句。无视王清怡殷殷期盼的目光,只慢吞吞的吐出一个字:“哦!”欲擒故这套,他十多年前就不玩儿了好么!
闻言王清怡一愣,这跟剧本不对啊!不由抬眼仔细瞧了瞧张之清脸色,然面无表情的脸叫她无从察觉,只得稳了稳心神,眼睛一眨,眼泪瞬间盈满眼眶,要掉不掉的挂在睫毛上,哀戚道:
“表嫂心善收留我们母女,我等感激不尽。然我血脉至亲,只余玉儿一个,自要为她打算一番。所幸她性子柔和,还算上进,每日苦读,只等着秋后考入芳草帼苑,不过……”王清怡眼带欣慰,晕红了双颊,好似难以启齿:“我们孤儿寡母终究势单力薄,遇事无能为力。如今,只能厚着脸皮,求表哥看在玉儿辛苦勤奋的份上,为她打点一二!”
“这个,夫人没跟你说吗?”张之清心里直翻白眼,面上淡然无波,疑惑道:“女苑收录学生同男子一样,全凭自身学识能力,不看家世,至于打点更是不必。”见王清怡张口欲言,张之清语速缓慢,却让王清怡无从插嘴,道:
“表妹也说玉儿天资聪颖,甚是用功,女苑小考自是不在话下。贸然钻营恐适得其反,节外生枝,还是安心读书,待得考后名列前茅,女苑自是不会错过这等人才。”
其实中心意思就一个:您凭自个儿能耐考吧您哪! 不想再和王清怡多说,否则柳氏那里他不知道得挨多少下呢!当下像模像样的看了看天色,肃然道:“表妹和玉儿有何需要,尽管跟你表嫂开口就是,你表嫂为人最是和善,定会尽力满足你们的。”
说罢,拱了拱手,道:“衙门还有事,我先行一步。”话音刚落,就迈步向前,却是饶了一个大大的半圆,避开王清怡,快步向门外走去。
“表哥,表哥留步——”王清怡被张之清的拒绝弄的有些愣神,等她反应过来,张之清人已经迈出内院的大门,她面露焦急的提着裙摆追赶,然到底不敢高声叫喊,不过两三步却已不见张之清的身影,只得懊恼的立在原地跺跺脚。
终究好歹顾忌着自个儿身份,左右瞧瞧无人,便带着满心沮丧不忿,转身快步往自己院落走去。
却不见,她身影渐消之时,从树荫后转出个绿衣小丫头,对着王清怡的背影呸了一声,转身一路小跑往后院奔去。
且不说这边儿丫头于柳氏如何禀告,张府客房中陈玉儿喝退了房中丫头婆子,自己坐在厅中,握着一卷书册,眼神时不时的往门外瞄,很是心神不宁。
过了好一会儿,脑子里乱糟糟的,实在看不进去。干脆撂了桌上,支起手肘拖着脑袋,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白底粉瓷的茶杯出神。
她们母女急惶惶的从青州赶到兖州,尚在孝期便居于他人家中,本就失了体统。且这些天来,她冷眼旁观,张家主母虽对她们无不周到,但要说热情心喜却是没有。还有一点令她很是困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夫人身边的丫头看她娘的眼神总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教人心里头没底,难不成娘和夫人有何旧怨?虽然人家做的并不明显,但在陈家那么个境况中,察言观色她已成本能,对这点儿她还是颇有自信的。
唉……陈玉儿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管有无旧怨,有一点她心里清楚的很,娘所说的长久居于张家,另谋他事,怕是不成。主仆都身着一身孝衣,在旁人家中来回晃荡,换上是她,心里也会不爽,指不定早就忍不住轰出去了,又不是多亲近的亲戚!
是的,这一个月的功夫,陈玉儿大概将自己母族和张家的关系捋清了。原先来的路上王氏说的含含糊糊,好多事她都迷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