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有了目标,得知《论语》乃武科举策论一场必考题目后,祁景背书时也不觉得头疼了,遇到不懂的就去找祁老爷子讲解,如此连背带悟,吃完整本书竟然只用了一个月不到,充分向祁老爷子证明了他的资质。
长孙如此出人意料,祁老爷子如获至宝,不停劝说祁景攻读科举,奈何祁景坚持走武举之路,祁老爷子没办法,提笔给京城老友写了一封信,随同祁老太太给儿媳妇写的那封信一起送了出去。
于是,中秋过后不久,祁家、许家分别迎来了一位客人。
祁家的男客姓庞名勇,四十出头,原是定西侯贴身护卫,在平羌一役中拼命护主伤了左眼,待老侯爷病逝世子袭爵,庞勇便离开了侯府,然后不知怎的被祁老爷子所托之人寻到,前来教授祁景。仅凭一手三箭齐发百步穿杨的好箭术,祁景便对这个师父心服口服,敬重非常。
许家的女客岁数与祁老太太差不多,上下都称其为万嬷嬷,据说祁景现在的母亲就是她教出来的。祁老太太对后来这位儿媳妇赞不绝口,江氏也就对万嬷嬷抱了很大信心,特意用一对儿红玉耳环哄许锦乖乖听话。
其实江氏白担心了。万嬷嬷慈眉善目,说话也透着长辈的和蔼可亲,除了最开始的些许不适应,许锦很快便接受了新的生活安排,懂事地跟万嬷嬷学礼仪规矩加女红。崔夫人十分意动,托江氏跟万嬷嬷打听能否连着崔筱一块儿教,成了她出双份束脩。万嬷嬷已经见过崔筱,知道那是个乖巧安静的小姑娘,便很痛快地答应了。如此一来,两个小姑娘互相作伴,学得反而更快,让江氏、崔夫人欣慰不已,对万嬷嬷越发殷勤。
天气渐渐转凉,树叶不经意间染满了黄,曾经贪玩的小姑娘也慢慢收了性子,除了在家中偶尔撒个小娇,出门时已经不再跑跑跳跳,而是面带浅笑脚步轻盈,俨然有了几分大姑娘模样。
可惜在祁景眼里,这个小姑娘大概一直都是那副娇憨淘气的样子了。
这不,庞叔刚走,她又爬墙偷看他来了。
祁景目不斜视,稳稳地在深秋温和的阳光里扎马步。
万嬷嬷这两日不大舒服,许锦和崔筱放了假,现在有大白在那边放哨,母亲只要往这边走,许锦绝对会马上知道,所以她安心地踩在板凳上,脑袋探出墙头看祁景练功。
短短两个月,祁景脸上就黑了很多,不复往日堪比女子的白嫩,好在这样其实也不算丑,甚至有种坚毅的味道。这让很多时候祁景教训自己时,许锦都会不由自主将他看成一个大人,乖乖听话,而当祁景犯傻时,那种沉稳劲儿马上又没了,换成许锦姐姐似的教训他。
“你要那样蹲多久啊?我想看你练箭。”扎马步有什么意思,许锦不耐地问道。庞叔来了后,早上祁景练武,父亲跟祁爷爷处在一起,她和筱筱跟着万嬷嬷学习,然后下午她们三个孩子再由父亲教导,所以许锦很少有机会能看到祁景练武的模样,偏偏她最想看了,趁机偷学。
不敢缠庞叔,许锦缠祁景教她,祁景拗不过她,上次偷偷教她如何蹲马步。许锦嫌蹲马步太累,试了几次就放弃了,一门心思放在骑马射箭上。祁景都有一匹马了,可惜他骑马都是去外面,她根本看不着,只有几次撞见祁景师徒俩骑马回来,羡慕死她了。但许锦也知道,在长辈外人面前她要乖乖的,不能让长辈操心也不能让外人笑话,所以骑马大概是没有机会学了。好在射箭很简单,而在祁景面前,她什么都不用顾忌,因为祁景变好之后再也没有告过她的状,许锦喜欢跟这样的祁景玩。
祁景朝树下扬了扬下巴。
那里点了一根香,才刚刚燃着。
许锦很失望,“算了,我一会儿再过来看。”说完轻轻跳了下去。
祁景眼里闪过一道无奈,很快又平静下来,目视前方。
许锦陪母亲呆了会儿,又去探望了万嬷嬷,随后端着针线筐去了后院,坐在杏树下装模作样绣帕子。大白卧在一旁晒日头,每当天空有雀鸟飞过,它都会扭头追着鸟看,偶尔张张嘴,露出两排锋利牙齿,在阳光下闪烁着慑人的寒光。
许锦慢慢停了针线,放下东西,转过去给大白顺毛。大白乖顺地侧躺下去,露出肚皮给她摸。
它这样乖,许锦眼里倏地转了泪。
一眨眼,大白来家里快满半年了,当初一尺多长的小白狗,现在已经长成了名符其实的大白狗,站着时快要跟许锦大腿一般高了,抬起前爪立起来更是能舔到她下巴。这样的大白,在许锦眼里是天底下最大的宝贝,可外面那些人害怕它,怕它看他们时无情的目光,怕它比普通家狗锋利的牙齿,却一点都没想过大白又乖又听话,她让它站住它便不会多走一步,这样的大白怎么可能会伤人?
就因为他们怕,爹娘不让她再带大白出门了。
小姑娘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滚,大白见了,噌地站起来,抬头在她脸上舔了一下。
“大白……”许锦抱住大白脖子,埋在它柔顺的毛发里无声地哭。她不怪外面那些人,毕竟他们不知道大白乖,换做她遇到旁人家的大狗,肯定也会害怕的,可她就是忍不住心中委屈。大白只能在三家里逛逛,去东湖玩都不能带着它,它自己待在家里多难受啊。
至于那些被主人绑在门口只能在脖子上铁链允许范围内蹦跶的看门狗是不是更可怜,许锦才不会考虑,它的大白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