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生活的五年间,那样的争吵,明明有过无数次。
每一次聊天谈起湖光山色,两人引经据典,各执观点,最初的气氛总是无比融洽,负清寒也会聊起自己知道的风景名胜,但那样的对话往往延续不了多久。聊不到二十句,他便会突然的问她会否想看白天的风光,鼓励她离他远去。而质疑他不想要她了的清笛总是反应过度,大声拒绝。两人会吵起来,然后在隔日别扭许久,才能恢复平日里的相处模式。
其实,她早已习惯了。
同他在一起,就算是争吵,她也格外珍惜。
如果没有那一日她随口说出的气话。
那日和他们一起度过的每一日没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便是月色晴好得过分。负清寒的脸色比平常还要苍白一些,自几日前他的精神便变得十分不好,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因她执意出门散步,他终是强撑着拉了她的手,两个人静悄悄走上房顶。深夜里没什么百姓,否则看到两个在屋顶闲庭信步的人,那百姓必定会受到不小的惊吓。
两人走了一会儿,清笛有心引他开心,便指着深夜还未收摊的馄饨摊道:“这馄饨形似元宝,我曾听人说过,遇上不顺心之事的时候,吃上一碗馄饨烦恼便能烟消云散。”
负清寒瞥了一眼在夜色中显得无比寒酸的馄饨摊,开启苍白唇瓣冷淡道:“若馄饨有这样厉害,这卖馄饨的摊主现今又怎么会这样寒酸。”
见他终于肯开口说话,她想着便是争吵,能稍微让他有点精神也是好的,是以便将话题引向了其他美食。她曾是个丫鬟,美食虽然吃过的不多,但知道的却并不少,不知说了几句话,两个人终于像以往一样争吵了起来。
负清寒的脸色在月色下看起来白中泛青,显得极不真实,他嗤笑道:“愚蠢的女孩。既认为自己说的全是对的,你便证明给我看。”
她接话道:“怎么证明?若非想要陪着你,我早就尝遍天下美食,何需证明。”
这话,却是让负清寒猛然停住了脚步。
负清寒的眼神一下子深得可怕,让人一望便觉得自己沉入了冰冷的幽海里,下一刻就快要被那种寒冷和孤独溺毙。清笛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慌张的想要开口解释些什么,他已脸色苍白,不以为意的嗤笑一声,金红色眸中划过莫名解脱的光。
男人挥袖侧身道:“你想走便走,我从未逼迫你留下。”
她像是傻子一样的僵住,而后眼睁睁看着他脚步猛然一顿,单膝跪地猛烈的咳嗽起来。苍白唇角滑出些雾青色的血。她动手要扶他,却被他用冰凉的手臂轻轻的挡开了。
负清寒抬首看着急得快要哭出来的她,一面咳嗽一面嗤笑道:“……若只是这样你便急成这个样子,将来可怎么办。早些离开,也好……”
明明是说着这种残忍的话,他的眼神却认真得可怕。
负清寒说罢便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阖上双眼,唇角笑意淡去,从屋顶忽然的落了下去。她跟着从屋顶跃下,一面哭一面将他艰难的背回房间,替他盖上被子守了他一整夜,直到清晨时分终于熬不住疲惫睡了过去。
清笛醒来时感觉有人在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像是抚摸着至爱珍宝。但当她努力的撑开双眼,却看到负清寒已从床上坐起,披散的黑发衬得他的脸俊美而苍白,他像以往一样摸了摸她的头发,带着些残酷和嘲讽笑意的轻道:“照顾了我一夜,可是累了?”
清笛摇摇头揉揉眼睛,握住他冰凉的手用脸颊依恋的蹭了蹭,这才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的身体已经糟糕成这个样子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负清寒任她握着他的手,含笑道:“现在告诉你,也还不晚。”
清笛怔住,接着负清寒便收回了手,声音里最后的一点温度也消失无踪。他对她露出那种像是看着不懂事的小孩子的目光,眼神深得像是沧海,笑意淡而冷:“我的身体便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同你在一起总是争吵,每一次争吵都分不出个结果,这样的生活我已经厌倦了。”顿了顿,男子唇角最后的笑意也收了起来,冷淡道,“我还记得你昨日说的话,你现在便离开这里吧,走得越远越好。”
清笛怔怔的看着他,直到负清寒脸上的冷淡消失殆尽。他望着她静默无声滑落了满脸的泪,片刻后轻叹一声,用衣袖替她擦去眼泪:“真是个愚蠢的女孩。放你自由竟然还露出这样的表情。等你看到了外面的大好河山,便会将我忘了,很快将我忘了。”
那一日清笛在负清寒怀中哭了许久,因为她感觉到,负清寒是真的想要让她离开。从前不管吵过多少架,她说过多少次戏言,他也从未放在心上。但现在,他一面露出那种让人难过的自嘲表情,一面冷淡的要她离开。
即便她求了许久,哭得眼泪都将他的袖子打湿,他也只答应让她多留十日。
今日是七月初六,明日便是最后的期限。清笛找不到留下的办法,就连给他吃馄饨想让他改变主意这样的办法都用了,他却仍旧让她离开。
明明他也舍不得,没理由两个人之间毫无结果。
夜深了,负清寒阖了双眼。怀中女孩依旧紧紧拽住他的xiè_yī,时不时的抽泣一声,让他没有办法狠下心肠的赶走她。但今夜让她再撒一次娇也没关系,反正她明日就会离开。行李中已包好许多毒药和解药,即便是到了外面,也没有人能够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