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也没有不是的孩子。”傅庭筠站在院子的葡萄架下,望着天边如火烧的晚霞,淡淡地道,“何况那俞大公子兼祧三房,理应更为娇贵才是。他想退婚,纵然长辈们再不愿意,吵闹威胁,总有法子可以让长辈退让,他却剑走偏锋,做出这等伤人性命的事来……”她沉吟道,“还有傅家的两位老爷,在外为官多年,见多识广,又熟知本朝律法,怎么俞公子的一番话就吓得他们束手无策,乖乖听命于一个黄口小儿,这太不合常理了!”
站在她身边的金元宝听着眉头一挑,迟疑道:“您的意思是?”
“我觉得,想解开这个迷团,只能从左俊杰身上下手。”傅庭筠说着,转身笑望着金元宝,“所以想请金叔叔帮个忙,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左俊杰出了什么意外。只要左俊杰在我们手里,不管是和俞家对质,还是找傅家讨个说法,他们都会投鼠忌器……”
“嫂嫂放心。”金元宝忙给傅庭筠行了个揖礼,“只要我金元宝还活着,左俊杰就休想从我们手里逃出去。”
傅庭筠见他一副立生死状般的肃穆,心中不安。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种事谁说得准?他已了帮自己这么多,怎么好意思还让他加重心里的负担。
“左俊杰怎比得上金叔叔的性命珍贵?”她笑道,“叔叔快别这么说,倒显得生分,我日后若要再差遣起来。不免心虚。”
金元宝知道自己的表情太过严肃。听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嫂嫂是准备先去四喜胡同?还是先去俞家?我听说俞家住在长安大道的夹道街,离这里坐车都要大半个时辰,这里有杨玉成守着,不会有什么事的。正好我这几天有假,不如给您赶个车带个路什么的,您身边也多个差遣的人!”
他这是怕自己遇到什么危险吧?
傅庭筠心存感激,而且金元宝的顾忌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件事这样的蹊跷。谁知道还会遇到什么?
“那我就不客气了。”傅庭筠笑着,说了自己的打算,“我准备明天一早让阿森去趟俞府,给俞公子送封信,约俞公子到不远处的东顺茶楼碰个面,趁着这机会把一些事问个清楚明白。到时候少不得要请两位叔叔到场帮我说几句话。”
金元宝有些意外:“您不先去趟四喜胡同吗?”
那边毕竟是做父亲……
“不用了。”傅庭筠冷淡地道,“若是老爷还念着父女之情,就算是当初迫于无奈要置我于死地,后来我没死成,找上门去。他就应该私底下认了我才是……老爷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往外撵,就是九爷,也跟着我受气。可见在老爷心里,我早就是个外人了。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捉了左俊杰,上门去求助他,授人以柄,和自掘坟墓有什么区别?”又道,“不管是俞家不是傅家。我们都要多加提防!”
没有傅家长辈的同意,俞公子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解除婚约。
金元宝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心里就存了几分疑惑,只是碍着傅氏父女的情份,他不好说这样的话而已。此刻见傅庭筠已有所悟,他不禁如释重负地长长地舒了口气,笑道:“这几天我就住在家里,定了日子。嫂嫂让阿森叫我一声就是了。”
两人又商定了一些小细节,一起回了史家胡同。
傅庭筠洗了个澡,理了理头绪,借着明亮的烛光在书房里写了一封信,简明扼要地把左俊杰的话告诉了俞公子,约他面谈。
阿森接了信,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了床,正在穿衣裳,砚青跑了进来:“二少爷,二少爷,外面来了个人,自称是俞敬修,要见太太。”
阿森大吃一惊,匆匆系了衣襟,急急地出了门:“走,我们去看看去!”
路上差点撞到了端了热水正要去服侍傅庭筠梳洗的珍珠。
“二少爷这是去哪里?”珍珠嘀咕道,“这一大早的……”
“你快去跟嫂嫂说一声,那个俞敬修来了。”阿森头也不回地丢下这句话,三步并做两步地出了垂花门。
珍珠忙去禀了傅庭筠。
傅庭筠愕然,一面让珍珠去禀了金元宝,一面叫了雨微进来帮她梳洗。
“他来干什么?”傅庭筠坐在镜台前,望着镜中那个长眉微蹙的女子,困惑地道,“按道理他应该没这么快知道左俊杰在我们手上才是啊!”
“难道是为了别的事?”雨微言不由衷地安慰着傅庭筠,“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不管怎样,这里是我们的家。他一个客人,就是再强横又有什么用?您就不用担心了。见了面,自然也就知道了。”
“不可能是为了别的事!”傅庭筠轻轻地摇了摇头,“反应这样快,可见左俊杰的顾忌不是没有道理的。”
穿了件寻常的玫红色素面杭绸袍,乌黑的青丝绾了个牡丹髻,戴了朵并蒂莲,傅庭筠去了南房的厅堂。
金元宝代赵凌招待客人。
那是个年约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面容俊朗,长身玉立,穿了七成新的天水碧杭绸袍子,目光如炬,看上去神采奕奕,如阳光般温柔明亮。
傅庭筠有些意外。
她并没有见过俞敬修。
傅家的人每次提起他,总是说他如何如何的会读书,祖上如何如何的清贵,却不曾想他还一表人才,相貌堂堂。
而看见傅庭筠进来的俞敬修却目光微闪。
他小的时候见过傅庭筠一面。
那个时候,她正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