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色的一道宫墙在身后绵延,上边的明黄色琉璃瓦映着早晨的日头发出柔和的光,宫墙边的一排金丝柳不住的在晨风里摇曳生姿,垂下来的淡绿色枝条上还带着些灿灿的浅黄颜色,似乎伸出手来轻轻一捺,那抹微黄便会从树叶上擦去一般。
秋华跟着紫韵姑姑走到了宫墙的外边,等着马车过来送她回府,回头望了望那道宫墙,顿时有恍如隔世的感觉。站在这里望着宫里,仿佛是一只张着嘴的猛兽,肚子里吞噬了不少人,还有更多的人会被它吞噬。
从袖袋里拿出帕子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就听“哒哒”作响,一匹白色的马冲到了她的面前:“秋华,你要出宫了?”
秋华抬头一看,那马上端坐着许允袆,一身银色的衣甲,神采奕奕的望着她,脸上挂着欢快的笑容,日头在他头顶斜上方,给他镶了一道金灿灿的边儿。
“是,都在宫里住了快一个月了,怎么能打扰太后娘娘太久?”秋华微微一笑:“姐夫可是去轮值?”
许允袆点了点头,咧嘴一笑:“我都说过让你有事情来找我,结果二十多日都不见你,连口信都没有留!”
秋华笑道:“慈宁宫里吃好穿好,住得也好,还能有什么事情要去找姐夫帮忙的?”
“这倒也是。”许允袆挠了挠脑袋,回头喊了一句:“景行,快些过来!”
一匹枣红色的马缓缓从旁边走了过来,马上端坐着一位穿着银色衣甲的公子,大约十五岁左右的光景,和许允袆相比,略微显得年轻些。他看了一眼秋华,又转过了脸去:“允袆,走罢,咱们得去换班了。”
紫韵姑姑看着那两人的背影,见秋华的眼神有些疑惑,笑着解释道:“那位公子叫陆景行,乃是驸马爷的侄子,前不久由承平公主举荐来宫里做御前侍卫的。”这位驸马爷是承平公主亲自挑的,陆家原来千不愿意万不愿意,可却敌不过那一道圣旨,只能强作欢笑的答应了这桩亲事。
承平公主有自己的公主府,陆家驸马爷成亲以后便搬去了公主府住,陆家差不多算是少了个儿子,口里不说,心中究竟埋怨,这驸马也真真不是那么好当的,只是看着承平公主对自家子侄还算照顾,心气才平了些。
“难怪身上都穿着衣甲。”秋华微微点了点头,眼见着一辆马车向她们驶了过来,洁白的帘幕在宫墙的映衬下十分显眼,四角垂下的小铃铛随着马车的行进发出了叮当的细微声响。
辘辘的声音简单的在耳边重复着,秋华端坐在马车里,回想着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对容太后有着无限的敬意。她能后宫里平平安安的活了下来,还做了皇后做了太后,这真是不容易,后宫就如一个大战场,明抢暗箭,防不胜防,能活下来的妃嫔们都该是笑看风云,感激上苍对她们恩宠有加。
回到长宁侯府,先去向容夫人请安,踏入主院,只觉四周一片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翠花嫂子坐在门口,无精打采的捞着手儿在打盹,听着脚步声,抬起头来见到秋华带着阮妈妈走了进来,赶紧跳起来:“四小姐安好。”
秋华含笑点了点头:“好久没有给祖母来请安了,这主院一切都可还好?”
翠花嫂子耷拉了一张脸,摇了摇头:“夫人身子有些不大好,端午那日大小姐和姑爷回来送节礼,也不知道怎么将夫人气着了,站了起来拍着桌子发了通脾气,忽然就昏了过去,醒了以后一条腿一只手不得力儿,须得两人搀扶才能到门口来溜一圈了。”
秋华听着也唬了一跳,这事差不多半个月了,为何就没有人进宫送个信儿?方才见着许允袆也不见他提起。不知究竟春华和许允袆做了什么会让容夫人这般生气,秋华一边想着一边抬腿便往容夫人住的厢房里边走,还没到房门口,就听着一股子药味儿冲了出来,直呛着人的鼻子。
走进房间,便见容夫人正半靠在床上,小霜端了一个药碗正在喂她吃药,站在一旁的沈妈妈见秋华进来,赶紧迎了上去:“四小姐可算是回来了。”
秋华走到容夫人面前行了一礼:“秋华给祖母请安。”
容夫人的眼睛本来是半闭着的,听到秋华的声音,用力睁开了几分,将脑袋转向床的外侧,嘴角却流出了一丝涎水来,拉成长长的一条丝儿,滴落到了被面上边:“是淑华回来了?淑华,你自己的名字都记混了不成?我可没有个叫秋华的孙女!”
秋华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望着容夫人,她这是怎么了?糊涂了不成?沈妈妈见了秋华那模样,赶紧走过来小声解释:“夫人有些糊涂了,素日里见了人,不是喊着三爷的名字便是喊着三小姐……”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秋华,仿佛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沈妈妈赶紧改口:“喊着那文小姐的名字。她已经认不清人了,四小姐千万要体谅着些。”
祖母竟然是糊涂到这个份上了。秋华看了容夫人一眼,忽然发现她的嘴角似乎有些歪,不比寻常,好像向一旁扯过了些,那嘴角的形状显得很是怪异,既像在笑又像在哭。她不由得想起多年前的光景,祖母不喜欢母亲和自己,一心想要挑岔子,知道她们经营了珍珑坊,一个劲的想要在随云苑里捞点好处。她心疼着自己那个胡作非为的爹,又为了维护自己娘家侄女,她处处挑母亲的不是,最后几个人合力将母亲逼出了长宁侯府。
想到了母亲,秋华的眼圈子红了一片,眼睛里慢慢的出现了一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