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芳院挨着院墙的石榴树上枝叶繁茂,树枝上头挂着不少石榴,一点点暗红藏在那枝叶里边,虽然有些模糊,但依然能看得出来那红色不时在闪动。
秋芝站在石榴树下,拿着一个竹竿在勾着树枝子,竹竿那头有个网圈儿,看准了大个的石榴,将竹竿贴着那树枝,用力一拽,那石榴便滚到了网兜里边。她将竹竿收了回来,从网兜里边掏出了那个大石榴擦了擦,放到了旁边的一个盘子里,咧着嘴儿只是笑:“三爷今晚回来可有时新水果了。”
只听“咣当”一声,盘子被人扔到了地上,回头一望,却是贾安柔叉腰站在那里,恨恨的指着她骂:“偷懒懈惫只知道吃的货!才吃了午饭就想着晚上的吃食了?也不照照镜子看你自己生了一副什么模样!也配吃这好东西不成?”
秋芝被贾安柔骂得垂头丧气,低头捡起那盘子和洒落的石榴,默默的放在了前院的石桌上,然后垂头听着贾安柔的训斥。淑华在杭州住得高兴,贾夫人宠爱着这个外孙女,将自己一个贴身丫鬟给了淑华,两相比较,淑华越发的嫌弃秋芝呆头呆脑,打发她跟着容大奶奶回了江陵。秋芝一开始还觉得开心,她本就不想在杭州呆着,一心想回江陵伺候容三爷,可没想回来以后形势大变,容夫人丢了权,贾安柔跟着遭殃,心里不快自然要找人出气,于是碧芳院里每日都能听着她训下人的声音。
容三爷手里银子花得差不多了,自然也在牡丹阁住不下去了,只能回了碧芳院,因着贾安柔这些日子有点脾气,容三爷也不爱和她在一处,于是便歇在了秋芝房里。贾安柔虽说自己不想计较,可究竟是成了亲的妇人,久久不逢甘露难免有些彻夜难眠,只是不好开口从通房丫头屋子里拉人罢了,所以这些天她见着秋芝便心中有火,不是打便是骂。
等贾安柔骂够了,旁边有个丫鬟端了一盏茶过来:“三少奶奶,喝口水。”
贾安柔瞥眼一看,原来是新来的秋霜。早些日子她向容夫人抱怨院子里头的丫鬟都不太合用,容夫人便从自己四个贴身丫鬟里拨了一个秋霜给她,因着林妈妈不在,又给了她一个姓易的婆子,暂时顶了林妈妈的缺。这秋霜和易妈妈在主院混惯了,最会见人眼色行事,这几天里边,碧芳院里没有挨贾安柔骂的也就她们两人了。
接过热茶抿了一口,贾安柔望了望秋霜,脸色稍微柔和了些,毕竟是容夫人派来的,总归要给主人几分面子:“还是你贴心。”
秋霜低头微微一笑:“三少奶奶,若是觉得没事儿做,总得要找点事才行。老爷不是叫你好好带着孩子吗?三少奶奶的孩子除了碧芳院的几个,随云苑的也是你的孩子呀。”
贾安柔转了转眼珠子,望着秋霜啧啧惊叹:“好个聪明伶俐的丫头,怎么姨母就舍得把你给了我!”
秋霜福了福身:“三少奶奶真是谬赞了!主院里头比我机灵的不知道还有多少呢,三少奶奶这些话,尽管留着去夸她们,秋霜可当不得这般夸奖!”
秋芝站在那石桌旁边听着贾安柔和秋霜的话,心里头实在想不通她们在打什么哑谜,只是听说有“随云苑”三个字,还是知道该是与四小姐有关系,暗自打定了主意,等着天黑便去随云苑那边将这事儿说一说。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秋芝趁着贾安柔拉着容三爷在屋子里头说话的空隙,快步溜去了随云苑,开门的是飞烟,见着是碧芳院的人,一脸的防备,秋芝笑着对她说:“你喊了飞红出来,我找她有事儿。”
不多时飞红便走了出来,秋芝将今日下午听到对话向飞红说了一遍,她蠕动着厚厚的嘴唇片儿,有些恐慌:“我也不知道三少奶奶究竟想做什么,可我见着她那笑容便觉得有些不好,你让四小姐提防着。”
飞红拍了拍秋芝的肩膀道:“你有心了,我替我们家姑娘感谢你。”说罢朝秋芝手里塞了一个小小的银锞子,秋芝掂量着约莫有半两重,心里也是高兴,朝飞红摆了摆手:“我先回去了,三爷说不定要去我屋子呢。”
“那你快回去罢。”飞红站在随云苑的院墙边,见秋芝跑得很快,那浅浅的麻灰色裙袂上下纷飞,露出了下边白色中裤的裤管,不由得笑了笑:“秋芝难道就这么在意那个通房丫头的名分不成?”
回到屋子里边和秋华一说,秋华托腮想了想,唇边露出一丝笑容来:“这碧芳院里的三少奶奶是坐着没事儿做,想要来寻我的晦气不是?我们且等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秋草抱着嘉徵站在秋华的旁边,听着飞红这般说,有些担心,望着嘉徵溜圆的一双黑眼珠子,心里只是一阵发紧:“姑娘,三少奶奶不会想向六少爷下手罢?”
“咱们随云苑注意好门户,不要让外人进来便没别的事。再说现儿她要下手的人可是我,不是嘉徵。”油灯的光影洒在秋华脸上,显得她神色柔和,可是里边又透着几分坚定:“看来三少奶奶是闲得没事儿做了,我可得给她找些事做才行。”
第二日秋华才下了学回随云苑,碧芳院的易妈妈就过来传话:“四小姐,三少奶奶请你去趟碧芳院。”
秋华“哟”了一声,故作惊讶:“三少奶奶今儿怎么想着要喊我去碧芳院了?”
易妈妈陪着笑,一张树皮般的老脸上打满了褶子:“这个我也不知道了,还请四小姐过去便知道。”
“既然三少奶奶特地派妈妈过来请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