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夕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身后的延维尸体――现在那只是一堆材料和零件了,瞪大眼睛看着那些已经被吓成一窝鹌鹑的凡人。
“我怎么没听过这种神话?凡间传说的神仙不都是大德行的修士吗?”
水月脸色微红,摇摇头:“我跟他们接触了几年了,也没能说服他们。刚开始还差点把我这个‘异端’绑到火架上烧死,现在总算不烧我了,可也还觉得自己是土捏的……”
作为一个悬壶济世的游医,水月姑娘显然觉得自己有点失败。惭愧的说:“所以才那么容易,就被全村引到幻境里来了……”
自己所信奉的神,站在门口欢迎自己,说那里是至尊神国,无上荣光。那的确是没有谁能够拒绝这种诱惑,抵抗这种庄严。
即使明知前方既是牺牲。
杨小驴子下意识退了一步,几乎站不稳当。
语无伦次的指了指远处的蛇鳞,“尾巴!”又指了指自己的下半身,“腿!”
说好的相似呢?
妈的一听这个相似,任谁都会以为又是凡人夸大了某位修士前辈的功绩行么?
水月很无奈,杨夕师姐现在经历的一切三观颠覆,都是她曾经经历过的。
带了连叔叔来见过以后,连叔叔“哦”一声毫无反应,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小门小户没见过世面,大门派都是那样宠辱不惊的。
如今看来,只怕还是连叔叔是个奇葩吧。
“传说里说了,只是相似啊。女娲对着河水,只照到了上半身,下半身就捏得不一样了……“
我特么!
杨夕猛然转过身,两眼瞪着收拾完延维,一脸正气望着这边却不敢过来的连天祚。
连天祚的脚下,延维的残躯已然分成了几十分待领的材料――上古神怪身上的东西,即便是在修士大能的口袋里,也是值得计较一下的好东西。
杨夕觉得一口气憋在心头。
真不知多歹毒的心肠才能编出这样的神话传说,才能编出人是怪造的这种神话传说。人要是因为这个去保护怪,那上古时期爆发的那种人妖大战简直太正常了!
以正常人的脑子,无论如何看见人身蛇尾的东西,最离谱也该是联想到这东西是人和蛇妖生出来的才对吧?
杨夕几乎一手指头戳在那些脸上:“你们这是迷信!”
一只大掌搭在杨夕的肩膀上,用力捏了捏她伶仃的骨骼,仿佛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杨夕,别激动。”
温和淡然的嗓子,杨夕不用回头也听得出,除了经世门的师兄,没有旁人。
瘦师兄的声音很轻,听在杨夕耳朵里却像一道炸雷。
“南疆十四洲,因为地域灵力实在太过匮乏,在天羽王朝年代,没能大一统。无妄海相隔,直到离幻天建派之前,都是一片与修真界隔绝的天地。”
杨夕绷着面孔回头,“大一统?”
瘦师兄看着她,道:
“天羽王朝的时代,是修士历史上最强盛、最集权的年代。他们曾手握天道法则,公然把控修士飞升的门票。”
杨夕感觉如有一盆冷水浇头,直流到心口。沉沉道:“那三十个名额?”
瘦师兄笑了一下,语调平平的,两眼静静的望进杨夕的眼底:
“天羽云家并非仅仅像你们的仙道史书上写的,奴役修士,强权高压,踏人命于铁蹄之下。事实上,武力统一了全大陆之后,他们曾经广布道法,融合仙凡。事实上,云家是这片土地上,第一批关心凡人能不能吃饱的修士。”
杨夕觉得那股凉水又顺着心口冲刷到了腹肠:
“我们的,仙道史书?”
瘦师兄定定的看着她,并不回避:“你们昆仑编纂的仙道史。”
杨夕有心反驳。
金鹏忽然在这时候插了嘴:“这个我知道,天羽皇朝为了把控道法,焚毁了四代昆仑以前的大部分文字史料,仅剩的一些都保存在皇城未央宫里。白镜离一把火放下去,几乎烧光了。”
杨夕明白了。
所以如今人们所知的历史,所读的修真界史书,是后来推翻了天羽皇朝的昆仑所编撰的。
“五代昆仑?”杨夕出声。
瘦师兄和邓远之都没有回答。瘦师兄两手搭在杨夕肩上,扳着她的肩膀,把她转过去正对着那些凡人。
“眼前,当下,还是先解决这些,被你从延维口下救出来,却并不感谢你的凡人吧。”
延维之死,即便是凡人都看得出杨夕是首犯。
于是一双双苍老的,或者幼稚的,激烈的,或冷漠的眼睛,整齐划一的怨恨的望着杨夕。
没有被这样集体望过的人,不能感受那些怨毒的伤人。
杨小驴子半低着脑袋,忽然嗤笑出声:“师兄搞错了,我杀延维根本也不是为了他们谢我。”
瘦师兄清潭一样的眼睛静静望着她。
杨夕道:“不,不是无私。”
杨夕明显感觉到无根纤细的手指,用力的扯住了自己的手腕,是水月。可这世上从没有人能扯住杨夕,她到底还是一定一顿的说了:“杨夕一开始就知道,以这些凡人的本事,从幻镜里出来也难出去。他们是甘愿幸福死,不愿苦难生的。杨夕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不管这选择在杨夕看来多么荒谬。”
“所以,杨夕杀延维,破幻阵。不过是为了自己活下去,选择了他们的幸福,而已。”
杨夕抬起眼睛,幽蓝的离火,是世界上看起来最冰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