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夕的语气软软的,有点凉:
“他们只是被逼到了墙边儿上,或者一时激愤热血,才揭竿而起的。甚至原本的地方官员,大多数都被杀了。”
方少谦一惊,他在仙灵宫完全处于被隔离状态,差不多是拼死抗争才没有直接“被闭关”,这些内里他根本毫不知情。
“全杀了?”
“嗯。”杨夕点头。
方少谦双眼失焦,静默了许久,才叹息道:“竟然真的只是暴动,不是政变……”
杨夕沉默了许久,道:“方少谦,你在期待什么?你没有想明白吗,整个世界的战争已经结束了,翻篇了。我们只是按着书页不肯翻的人,或许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但是不会有什么新的华章了……
“对我来说,我只是想要事情的结果公平一点。云家现在也死了很多人,他们开始惧怕曾经伤害过的人复仇,他们曾经稳固的江山也遭了一次重创,以及,”
杨夕背着手,微微低下了头。
因为个子矮小,这种在她身上十分少见的神态,使她显得有几分毛茸茸的温顺。
可是只有靠近了仔细去看她的眉目,才会发觉她半点也没有温顺过,这个眉锋平直的姑娘在冷静的沉思。
“顺便的,原本会死的饥民们大半拖到现在都还没有活着。这已经很好了,我不敢要求更多,也等不及强大到足以影响公平的时候了,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也一定会为从前的千万次没有出手而后悔。而且我想,这大约这世上想要争取公平是一定要流血的。
“还是那句话,不是我们,也会有别人。那么这一次,就是我了,又能怎样?方少谦,我从来也没有后悔过。”
杨夕停了一停,才抬起头:“你呢?”
成像阵的另一头。
方少谦盯着虚影里的倔强姑娘看了半晌,又仰起头被重新收摄回来的仙灵浮岛。
巨大的阴影投射在地面上,坚硬的向下延伸,成为一个栗子型尖角的赭石色岩石,虚虚的悬浮在地面灵山的山巅。
得回浮岛,是拜昆仑白断刃所助。
此战之中昆仑老妖花绍棠所展现出来的声势太惊人,以至于所有人震傻了的同时,都默认了他活着就无人能惹昆仑,祸及天羽、大行两国的雪灾,根本无人敢与之探讨。
甚至,没有任何人在公开或者私下的场合里问过一句,“花绍棠当时究竟有没有可能再收敛一点,把灾难的波及范围稍稍收缩那么一点点?”
非是不敢,而是问了也没有意义。
那样境界的事情,人家真的解释给你你又能懂么?就算人家认了错处,你难道还有本事惩罚他么?昆仑山大王到了花绍棠这个级别,就是没有合理解释,只说我在无妄海上连功玩耍了一下,你又能把人怎么样?
这样的情况下,人们反倒忽略了旁的。
比如,仙灵宫合宫上下弄不死的毕方,白允浪大战半月,一人斩杀了。
方沉鱼亲眼看见的。
作为唯一的见证者,飞沙走石之间,方沉鱼在那毁天灭地之威里被震撼了整个灵魂。
邢铭也有这样强吗?
高胜寒也有吗?
昆仑的元婴期剑修有您这个实力的能有多少?
方沉鱼这样恭敬而谨慎的问过。
白断刃脑筋不太常走斗争方向,谦虚客气却又压抑不住自豪的说:其实我们那一代的师兄弟,现在水平都差不多的,是大家让着我,才喊我一声大师兄。
方沉鱼回仙灵之后闭关七日,谢客不见,甚至浮岛重新架设的工作都是委托给的师弟杀行子。
出来之后,就在仙灵宫上层掀起了一个大波澜——她要仙灵宫开设剑道。
仙灵宫是万法大家,登顶法修第一门派已经上万年了,剑道倒是不禁,门中也并非没有专门的剑堂,但方沉鱼显然不仅仅是这个意思。
她要求从下一届开始,仙灵宫撒在大陆各处的,搜集天才孩童的探子们,注重弟子们的修剑资质。
以及从剑道六魁挖角经验丰富,技艺高超的老师父,迅速的建起整个仙灵宫的剑道体系。
但凡熟知修真界形势的人都明白,弟子的资质从来是仙灵的根基。
且不论仙灵宫封闭的上层,从来都是自主培养人才,像个家庭一样靠内部感情团结在一起,除了白镜离这个祖宗,再没有过外请高手的先例。就说挖角剑道六魁,这定然会造成仙灵宫骂名满杯。
但是方沉鱼这一次的态度格外强势,不容半点妥协。
“小鱼儿你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总得跟我们这帮老家伙说明白?”逼急了的仙灵长辈甚至喊了掌门人的小名。
方沉鱼眉眼深深的对着仙灵宫所有高层,屈膝行礼,一定一顿道:“为了仙灵的万古长存。”
方少谦一回宫,见到的就是这样内忧外患的仙灵圣宫。
昔日修仙界老大的地位,已然随着浮岛事件,陆百川叛变事件,白镜离丈都打完了人都不见影儿的掉线事件,消消减减所剩无几。
连中途倒戈的那些曾经依附天羽的门派,都敢鱼死网破的对仙灵宫施压了。
方少谦自己又是这个被施压的由头,如今全派上下看着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夹着尾巴跑回来的叛徒。
而一定要逼迫他回来的,他的掌门母亲,从来都不是寻常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