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铭道:“杨夕,你觉得你是哪条道上的?”
杨夕愣了半晌,终于有些不敢置信的回过神来:“反……反抗天道?”
杨夕猛地抬头盯着邢铭。
邢铭浅浅的一笑,映在杨夕的虹膜上。。
杨夕心下骇然。
让她震惊的不是自己与那船灵在同一条道上,而是邢铭此时的态度,是不是意味着……邢师叔跟自己也是同一条道上的?
是不是意味着即使自己说了那天那样逆天悖伦的话之后,是不是意味着即使自己曾经那么坚决的叛出昆仑之后,是不是意味着即使楚久的事情……
杨夕猛的闭上了眼睛,没有办法再往下去想。
但是一个火苗似的念头还是忍不住冒出来,一遍一遍在脑海里不停的燎原。
我依然跟昆仑是同一条道上的?
其实杨夕一直没有很懂昆仑到底是那一条道上的,就像她曾以为有教无类是一个对入道之人放宽界限的条律,却在很多年之后才明白,那是一道冰冷至极的公正。
昆仑,只是一所危难之时肯于挺身而出的学校。
它不是世界巡捕,也不会去代苍生问责。
沉淀了许久的心绪,杨夕方才再次开口:“你刚才说,他用这种方法,把信息留下来?”杨夕指了指窗边读书的白影,“我记得你先前告诉我,他是在云海里渡劫死的。”
邢铭:“他选择了云海,在这里对着什么人,把他发现的秘密说了出来。然后,受天道重劫而死。魂死道消,再不入轮回。”邢铭轻点着窗口的方向,手指苍白,隐隐有青色的血管透过皮肤,
“你看到的,是他被天雷劈散的识海。”
杨夕猛然一窒:“天道重劫,祸及苍生……那是什么意思?”
邢铭道:“蛊毒引起的传播性瘟疫,旱魃带来的百年大旱,死灵之术引发的草木不生,重生者带来的奇异天象,还有……我们的猜测是,这片云海里永不停歇的劫雷,就是这位前辈祸及苍生的天道重劫。曾经这里或许是没有劫雷的,这位灵修前辈,选择了这样一个对苍生祸患最小的地点。”
杨夕怔怔的:“他就为了这个,死了?”
邢铭道:“时战机也死了。你现在知道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吗?”
杨夕怔忪许久,终于摇头:“也许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邢铭摸摸杨夕头顶:“如果他成功了,就会有人知道的。”
杨夕闷了半晌:“如果他失败了,恐怕也不在乎旁人知不知道。”
邢铭笑了,那神情仿佛在说,正是这样。
杨夕在这个时间里,还太年轻单纯,并没有能够把邢铭侧面透露给她的信息练成一线。她还没有能够把邢铭所说的,旱魃带来的百年大旱,与她自己惨淡人生的开端联系起来。
杨夕只是怔怔的想了半晌,开口道:“那么,他究竟留下了什么秘密?”
邢铭看着她,严肃起来的样子,刚要开口,杨夕便又自顾自的接续下去。
“人数始终没有变过?他是说飞升的人数,始终是固定的?这的确是了不得的信息,可是几年以前,我没记错的话仙灵宫叛徒陆百川也当众说出来过。陆百川现在可还是活蹦乱跳的……”杨夕的目光偏向了那个靠着墙看书的,岁月静好的白衣幻影,“还是说……”
邢铭接口道:“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位前辈猜错了,他所要留下的秘密,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天机。二是我们错了,这位前辈所说的人数没变,并不是这个意思,甚至重要的信息根本不是这几个字。”
杨夕:“有没有可能,陆百川是因为轮回池碎片才逃过了天道重劫,而南海整个这一场战乱,以及未来将要发生也必然会发生的,合道修士为争夺飞升名额的大战,就是他带来的祸及苍生?”
邢铭想了一下,道:“也是有可能的。”
杨夕仰靠在椅背上,忽然无比的疲累:“都是猜啊,邢师叔,这可不像你严谨的作风。”
邢铭镇定的笑笑:“天道一句话都不跟我们说,还不允许我们之间互相说,针对它的一切信息,从万古以前,到万古以后,我们都是在猜的。”
杨夕点点头:“我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忍不住求一个确定的答案。”她顿了一顿,“说实话,我害怕。”
一旦猜错,轻则枉送了自己的一生,重则祸及了整个天下。
邢铭道:“这是一件没有人能不害怕的事情,所以我们才应当皆尽所能的谨慎。”
邢铭指了一指靠墙的船灵,“每一次到这里来,都会见到他用不同的姿势读这卷《昆仑大事记》,所以我们猜测,这卷书应该很重要。但是……”
他微微的停顿了一下,“六代昆仑是不完整的昆仑,我们没有得到五代的遗藏,这册卷轴,我并没有见过。”
杨夕眉头微微一动,竖起手掌伸到邢铭的面前:“最后一个问题,师叔这一次来夜城接我,到底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做?只是五代墓葬?可我听说昆仑已经打算把墓葬拿出来共享天下了……”
邢铭十指交叉搁在桌面,闻言抬眼看着杨夕,目光里渐渐的,清晰的浮现出一点深沉的东西。
杨夕分辨了许久,终于确定那一点深沉的东西,应该叫作不忍。
所有的疑惑,所有的澎湃,所有的恐惧如潮水般的褪去。杨夕在这样的时候,一颗心终于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