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小姐比自己小,和玛丽谈得来,所以她已经坐到了玛丽边上,自己也没多想,自然就选了靠简手边的这个位置——本来呢,自己和对面剩下的两位先生里随便哪位对坐其实都无妨。但现在,有了贝内特太太这样一句不咸不淡的话,难免就令人生出点遐想了。
实在不想照贝内特太太的话去做,太丢脸了。但做母亲的已经用个听起来还算聪明的借口当着客人的面说出口了,而托马斯先生和太太也都望了过来,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这种情况之下,自己只能照办。
伊丽莎白匆匆看了眼对面的达西和爱德华·怀特。那俩人正都望着自己,神色虽然有点细微差别,一个偏失望,一个偏高兴,但错愕却是共同的表情。
伊丽莎白只好装傻,和同样有点不大乐意的托马斯小姐换了个位置,坐到爱德华·怀特的对面。
贝内特太太对这种安排终于感到称心如意了,高高兴兴地吩咐希尔太太预备上菜。
这一顿饭,对于达西先生来说,鱼是腥的,肉是硬的,糖霜是黏嘴的,醋是滋味寡淡的,而对于他边上的朋友爱德华·华特先生来说,却是前所未有的一顿美味佳肴——但凡长了双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对于他来说,想成为贝内特府的二女婿,简直就是指日可待板上钉钉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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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种局面,伊丽莎白完全始料未及,老实说,心里也是烦恼不堪。
大概只有老天才知道,经历过前段时间那两场求婚风波之后,她现在真的没有心思再去考虑这方面的事了——每次一想到这个,心里就觉得烦。
她现在只想静心一段时间,好好画自己的漫画。但是就连这个愿望,现在也显得这么奢侈——自从爱德华·华特出现后,贝内特太太就再次化身嫁女狂魔,甚至比上次柯林斯先生出现时还要可怕,时不时地在伊丽莎白面前耳提面命,甚至俨然已经把他当成准女婿看待了,隔天地邀他上门吃饭——伊丽莎白并不是讨厌客人上门,客人本身也并没有做出什么让伊丽莎白觉得咄咄逼人的极品事儿,相反,他一直举止恰当,找不到半点让人可以吹毛求疵的地方。但是,对着这么一个时刻恨不得把自己和客人给绑到一起的母亲,任谁也不会觉得是件愉快的事。
倘若放在从前,她至少还可以对好朋友夏洛蒂吐吐槽,或者和简诉诉苦。但现在夏洛蒂不在,简也把绝大部分时间都给了自己的丈夫宾利,即便姐妹相聚一起,她的关注点也和贝内特太太差不多,认为自己倘若不接受爱德华·怀特的感情,那就太让人匪夷所思了——毕竟,那位先生对她的心意可是显而易见的——这就难免导致了姐妹间无话可说。所以伊丽莎白觉得更郁闷了。
舞会过去才一周时间,在贝内特太太的热情邀请之下,爱德华·怀特已经来家里做过三回客了。就在今天伊丽莎白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清净清净的时候,听见贝内特太太又在兴致勃勃地计划请客了——因为有人刚刚送来一笼肥嫩的鹌鹑,而这正是款待客人的美味佳肴。
贝内特太太兴冲冲地安排下去并叮嘱女儿换好衣服在家准备迎接客人的时候,伊丽莎白结结实实翻了个白眼,一语不发转身回房间,拿了自己的画具,偷偷从后门溜出去,来到从前时常和简几个姐妹一起散步的那座小土岗边,坐到了熟悉的老地方——就是从前曾不小心被达西先生听到自己与简说话的那片灌木从边上。
回家后的这些天,为了躲避贝内特太太的催命唠叨,早上的时候,她时不时独自散步到这里画画——秋阳温暖,视野开阔,边上偶尔会跳出一只觅食的松鼠,非常适合安静画画的一个好地方。
和前几天一样,她坐下来,架起画具准备开工的时候,视线忽然定了定。
边上的灌木丛旁有堆小石头,是她特意捡过来压纸张以免被风吹跑的。但现在,石头下面却多了张信纸。
不可能是自己的,因为她没留稿纸在此的习惯。也不可能被风随意刮过来的,因为这张信纸被折了起来,整整齐齐,很明显,有人特意为之。
出于好奇,伊丽莎白拿起纸,展开。
纸上用黑色笔写了四行诗。同时代诗人威廉·布莱克《天真预言》的总序四句:
“to aiand
and a heavena wild flowe,
you hand
and etenityan hou.”
(一粒沙里看世界,
一朵花里见天国。
在你掌里盛住无限,
一时间便是永远)
抬头是“致罗斯小姐”,落款处,画了只兔子——戴领结的兔子先生。
太意外了!
伊丽莎白急忙站了起来,原地朝四周张望。
四下都是田野。农人们已经忙完了秋收。附近的灌木和野草地里,几只乌鸦在地上跳来跳去,远处的麦田里,只有零星的农妇和孩子弯腰在田里捡着麦穗,此外,再没有别的什么人了。
伊丽莎白坐回原地,反复看了几遍纸上字体工如印刷的四行诗后,目光落在那只兔子上。
显然,这是临摹自己《乡绅小姐日常》里的兔子先生画的。但画的人显然技法不过关。所以线条略显生硬。但该有的眼睛鼻子都没落下,甚至,兔子先生还是微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