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区。
不知怎么,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脚底涌入,全身的每一寸血孔,都好像充斥了满满的憋闷。不能呼吸,而这个前世并不熟悉的词语,却在第一时间闯入了脑海。
也许是良心发现,那位神经粗大大大咧咧唐小爷终于想到关照一下江宁这初到蜀地的公子哥,蓦地转过头来,露出了个男人都懂的笑容。压低了声音道:
“哥们儿,等下的事情,就不要小爷来教了吧?所以,各玩各的就好!”
天知道他一唇红齿白的俊俏少年郎突然间露出这猥琐的笑容是为哪般?那怎么看怎么游离不自然的眼光,江宁知道,这唐小爷显然并不若他所表现的那么成熟。
掩饰性的咳嗽了两声,江宁方才努力摆了一副正经的模样,道谢道:
“如此,谢过唐兄弟提点。”
竟然是丝毫也不提他们之间关系何时又变得亲密到称兄道弟的地步。
唐叶落本就是个粗神经的,更别说此时另有心事,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因而也没有察觉江宁这话说得有多么的言不由衷,只是长舒一口气,转而极有目的性的向着一处挂着青色灯笼的院落中奔去。
按说这烟花之地,又是在这招妓养小三合法的大宋朝,各行各业的竞争肯定是存在的。也因此,出现个什么手段都不值得稀奇。江宁来到这个世界十数年,即使没有亲身经历过,也听说了不少的事;更何况在前世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得益于某位老师的悉心教导,江宁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
可甫一进这庭院,江宁便感觉到了一种特殊的气氛。月影灯火间,分外诡异。
有身着青衣的婢女提了灯笼,将两人引入厢房之内,上了茶。不过半晌,便有丝丝缕缕的丝竹管弦之音自遮挡的帘幕间传至。
唐叶落似是对此极为的熟悉,闭了眼,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桌案上叩击着。脖颈微微晃动,倒似书院里满口之乎者也的老学究,只是没有发出声音罢了。
而那厢,却有清脆空雅的声音开唱起来: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正是那位亡国后主的《浪淘沙令·帘外雨潺潺》。其音婉转低迷,惹人落泪。
不久,又有一声音开唱道: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却是换了温飞卿的《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
曲终弦绝,冷落半晌,方有那不断的叫好声自耳边轰击而出,莫名的喜感。江宁微侧了身子,正见那唐叶落唐小爷不知自何处拿出一大红镶金扇面折扇,大声交好了一阵,方收敛了行迹,装模作样的摇晃着手中的折扇品评道:
“妙极妙极,二位小姐的曲儿可是唱得越来越妙了。”
其实他哪懂得这些?现任唐门门主唐尧卿年逾不惑,尚未娶亲,这唐门门主的位子,迟早是要交给他继承的。也因此,这位唐小爷打小学的便不是声律音乐,反倒是暗杀下毒逃跑的工夫,比谁都要精通。只这人天生了一副粗大的神经,对万事都不怎么上心,错非如此,唐尧卿离开蜀地时也不会将他带上,就怕他趁着自己不在,惹了什么不该惹的,或是被人害了,哭都没地方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