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年底了,天出奇的冷,瀚阳境内下了场邪门的大雪,一连下了七八天,商道被堵,车马全都无法行走。商贸不通,驿报无往,旷野上一片空旷,看不出哪里是道路,哪里是荒野,全是白茫茫的一片,萧条且冰冷。
在这样的天气,竟然有一只车队在路上急速而行,速度还并不比平日的车马慢,乍一看去,就像是一行黑鹰,在路上疾驰而过。
纵然外面冰天雪地,其中一辆车内却是暖意融融。一名年轻人卧在丰腴侍女的怀里,穿着一身织锦紫袍,脖颈间环着一圈白狐毛,正闭着眼睛,享受侍女剥好的葡萄。
钱让小心翼翼的坐在暖榻的一角,陪着笑说道:“老奴怎么也没想到,这次七少爷会亲自赶来,招呼不周之处,还请少爷见谅。”
“钱掌柜不必多礼。”
年轻人一努嘴,就有侍女赶快伸出手来接过他吐出的葡萄籽。他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一张脸诡异的白,眼形狭长,眼梢微挑,看起来有些阴郁狡诈之态。可是偏偏却生了一双秀气挺拔的双眉,极大的冲淡了他身上的邪气,他淡淡的笑着说道:“这场雪是老天下的,您钱掌柜在湘然就算再有势力,也管不了老天爷去。”
他明明是笑着,可是不知为何,钱掌柜却总觉得后背冒汗。他小心的点头,拿出手绢擦了一把额角的汗水,连忙说道:“多谢七少爷体恤老奴。”
“再说就算耽搁了两天,你也没什么做的不好的。”七少爷左右一指,说道:“能想出这样的法子赶路,钱掌柜果然聪明。”
“回禀七少爷,这法子不是老奴想的。”
七少爷微微扬眉,问道:“那是何人?”
钱掌柜答道:“就是少爷这次要去见的人。”
“哦?”七少爷似乎有点感兴趣,坐起身来,说道:“竟然是他想出来的,看来这人果然有点名堂。”
见他感兴趣,钱掌柜连忙赔笑道:“是,说起这位宋掌柜,那的确是湘然城的一位奇人。从小商贩做起,短短七年间,就扬名四方,在整个瀚阳商界中都占有一席之地。”
“他是做什么生意起家的?”
“什么都做。”钱掌柜说道:“什么赚钱做什么,粮食、食盐、生铁、茶叶、绸缎、当铺、商号、酒楼,只是做的都不大,毕竟底子薄,他大多都是做些倒买倒卖的生意。不过看着小打小闹,利润却不少。这位掌柜是位八面玲珑的人物,偏巧眼光还毒辣,每次什么破落的买卖到了他的手里,一番周转之下,都能高价卖出去。这不,趁着这场大雪,他又干起了车马行的生意,只是不是以马车运货,而是以这种,叫什么来着?对了,狗爬犁,是以这种爬犁运货,运费是比平日高了十倍,就算这样,城里那些商号还排队的疯抢呢。”
“这有什么疯抢的?”七少爷皱眉问道:“他这个,不过是马车的形状有点奇特,卸了轮子用平滑的木板做底。只要套上几条狗,不就齐了?”
钱掌柜摇头笑道:“七少爷是有所不知,先不说这场大雪之后,交通不便,城外的木材生意几乎完全断绝,就说那拉车的狗,就不是一般的狗。普通的家犬套上就知道乱跑,宋掌柜的这些狗,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听说他在两年前就在准备了,一直就等着这场大雪呢。”
“哦?有点意思。”
七少爷笑道:“看来这个人还真是块做生意的料,他今年多大年纪?”
“奇就奇在这了。”钱掌柜说道:“他今年刚刚十五,七八岁的时候就组织了一群小孩走街串巷的当货郎。如今生意越做越大,已然是湘然城里白手起家当中最年轻的一位富翁了。”
“十五?”
七少爷闻言,眼睛顿时一亮,笑道:“真是个奇人,难怪父亲都动了心,这人一定是个聪慧绝顶的人物,他的风评如何,为人习性如何?”
说到这,钱掌柜露出一丝淡淡的尴尬之色,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为人如何,少爷见了面就知道了,至于风评?哎,那就只有三个字——死要钱。”
七少爷一愣,似乎有些诧异。钱掌柜忙解释道:“这个人视财如命,早些年生意小的时候,能够为了几吊钱当街揍仆射令的儿子。前一刻还能上房揭瓦的骂人家祖宗,下一刻就能因为生意而跟人家亲亲热热的称兄道弟。跟他接触过的人都知道,这个人说的话那是绝不能相信,但是他做生意实在有一手,加上在生意中很有信誉,不论什么人,不论有没有仇,只要能做买卖,那就二话没有。所以就算他贪财,在人面上也还混得开。”
听钱掌柜这么一番解说,七少爷越发有几分好奇了。
大华等级中,士农工商界线严格,纵然商人富有,但地位不高。所以但凡商人,不管多有钱,多爱钱,一般也不会把自己贪财的这一面展露在世人面前。这个白手起家年仅十五岁的少年掌柜,看来的确有几分不同。
他嘴角斜斜挑起,邪魅一笑,暗暗道,自己这一趟,还真是没白来。
“这个人现在最赚钱的买卖是什么?”
同为湘然人,钱掌柜自然想为自己的同乡吹嘘几句,也希望本家那边能对这边多多重视,连忙回答道:“最赚钱的买卖,自然是钱庄,不过他还有两笔生意,收入非常可观。一个是报纸,一个是夜店。”
“报纸?夜店?”七少爷一愣,诧异的问道:“什么东西?”
“报纸是他自己起得名,上面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