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森树影罩墨夜,残月悬霜泠风寒。
杭州城郊外东南十里,有一处山丘,丘上有片方圆五十余里的树林,昼间,树荫丛丛,凉风习习,绿树红花茂盛,多为杭州城内诸达官显贵、fēng_liú才子纳凉之处,故被命为“翠荫坡”,可到了夜间,这翠荫坡却是黑漆森森,阴冷寒湿,且常有野兽出没,所以这翠荫坡一入夜,便被列入禁行之林,无半点人烟。
此时,已过子时三刻,翠荫坡树林之外却是破天荒有了人声。
“哎哟哟……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贼子,怎的如此厉害?!”
只见林边一棵枝叶繁茂大树下,呈大字型仰面躺倒一个人影,一身短衫黑衣,一把阔叶刀扔在两尺开外,刀刃上沾满血迹,刚抱怨了一句,就从嘴里涌出一口血来。
可即便是如此,此人仍是一副眉眼弯弯,心情愉悦的模样,正是当朝孝义王爷贴身侍卫邵问。
只见邵问不以为意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渍,一脸苦笑道:
“今晚进入那琼玉阁之前咱们王爷说什么来着?啊,对了,好似是说怕遇上有什么特殊嗜好的嫖客,占那金校尉的便宜,咳,还真就遇上了,幸亏咱手疾,飞了一个酒杯过去……咳,又说什么怕那cǎi_huā贼看上金校尉,对金校尉下毒手,这居然也准了!咱们这王爷啊,咳咳,还真是货真价实的乌鸦嘴,咳咳咳……”
“无可……无礼。”另一个略显虚弱的声音从大树另一侧传出。
说话之人与邵问一般同是黑衣黑衫,盘膝靠树而坐,双目紧闭,貌似打坐调息之状,冷峻面容惨白泛青,正是侍卫莫言。
“好吧,那就算咱们王爷是铁口神算好啦……咳咳……”邵问瞥瞥嘴道,顿了顿,又问道,“我说莫兄,你怎么样了?”
“无妨。”莫言回道。
“无妨个屁啊!咳咳咳咳……”邵问提声喝了一句,顿时又涌出一口血水,险些被呛死。
“凝神!静气!”莫言微微睁眼,沉声提醒道。
“凝什么神?!静个屁气!”邵问坐起身,吐出一口污血,瞪着莫言恶狠狠道,“邵爷我大小也算禁军侍卫排名前五的高手,叱咤杀场横行江湖那都是小菜一碟,何必劳你莫侍卫替我挡那贼人的一掌,搞得现在你堂堂一个禁军第一高手现在连一个小拇指头都动不了,脸白的能吓死活人!”
莫言抬眼望了邵问一眼,面无表情解释道:“你已受内伤,躲不过那一掌。那人功夫不弱,那一掌若是拍在你身上,你定毙命当场。”
“你!”邵问瞪着刚刚才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的脸色,扭过头,闷声道,“你之前也伤的不清啊……”
“我内功比你好。”
邵问只觉一股甜腥又涌上喉头,又咬牙咽了回去,气鼓鼓瞪着莫言:“好,你内功好!好的很!如今还不是身受重伤像木头一样坐在这里?!如今那金校尉被人掳走,生死不明,看到时候王爷追究起来,你如何复命?!”
此言一出,莫言脸色又白了几分,闭眼道:“我刚刚推了那贼子一掌,想必他也伤得不清,金校尉暂时还没有危险。”
“但愿如此……咳咳……”邵问向前蹭了蹭,靠在莫言身侧倚树盘膝坐好,叹息道,“我看那金校尉是个福大命大之人,搞不好他还活蹦乱跳的,我们俩的小命却要交待在这儿了……咳咳……”
“王爷已回去搬救兵,路上还留了记号,想必不多时便会有人来援……”
“哪有那么快”邵问摇头长叹,目光移向杭州城方向,突然,双眼睁大,发出一声惊呼:“诶?”
“何事?”莫言睁眼问道。
邵问滴溜溜瞪着一双月牙眼,一脸诧异惊色:“我的乖乖,不是我眼花吧,那边过来的人是在跑还是在飞啊?”
莫言顺着邵问目光望去,只见远处浓浓夜色中飞驰而来一抹蓝影,足不沾地,衣袂狂舞,飞扬墨发几乎融于漆漆黑夜之中。看那身形步法,自是江湖上罕见的绝世轻功,可看这飞奔速度,江湖已是无一人可及。
不过眨眼之瞬,那蓝影便来到二人身前,抱拳道:
“二位可是范王爷手下的侍卫?”
来人身姿笔直,素色蓝衣,俊容苍白如霜,黑眸沉深微乱,薄汗布满额角脖颈。
“你是?”邵问愣愣问道。
“在下开封府展昭,擒走金校尉之人在何处?”展昭声音沉哑,急声问道。
“那贼人入了树林。”莫言回道。
“多谢。”第一个字一出口,展昭身影便消失在漆黑茂林之中。
邵问眨眨眼皮,不可思议道:“难怪汴京人人都夸御猫展昭轻功绝顶,果然名不虚传。”
莫言却是微微皱眉:“以十成内力持续狂奔飞驰,这岂不是伤身之举?”
邵问略一回想,也不由点了点头:“面无血色,呼吸紊乱,声哑如嘶,果然是伤身之举。”顿了顿,又有些莫名道,“都说开封府御前四品护卫展大人为人沉着冷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刚刚展大人似乎有些……”
“慌乱……”一向冷言冷语的莫言,此时语气里也有些不确定。
*
慌乱……
展昭怎能不慌?怎能不乱!
疾行穿梭在漆黑密林之中,展昭只觉心口好似被火烧一般,火辣翻滚,如焚心肺。
何处?到底在何处?!
平日黑烁双眸此时已隐显血红,入眼树影就如鬼魅魔障一般蛊惑心神,素蓝身影飞驰叠换,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