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与庙堂的纷争近些年一直没停过,不说羽仙宫这样的道家门派,就是寻常百姓口中飞檐走壁、舞枪弄棍的江湖高人,也没逃得过大乾铁骑的血腥围剿,大乾定都不过甲子,但死在那位乾帝手中的江湖人士何止万千,据说乾京里那座摘星楼就是以尸骨堆成的,每年总有诸多自诩武艺高强的江湖人士来到乾京,打着扶周灭乾的旗号也好,借以替天行道的名义也罢,不过是飞蛾扑火,到头来还不成了皇宫深苑里的一堆肥料,这样一来二去江湖上那些成了名的高手都已经死伤殆尽,就算没死的也夹起尾巴做人,这些年文评武榜层出不穷的新人也瞧得出,江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江湖,用余老头的话来说,这座江湖老了,越发寂寞咯。
大道三千,旁门八百,除却乾京城里那座香火鼎盛的偌大寺庙,还有座神秘飘渺的天机殿,再者就是羽仙宫这样远走中州的仙家道场,算是独树一帜,朝廷历来亲佛抑道,如今这位态度不明的皇子殿下来到岳州,若说和羽仙宫没有几分关系,说出去怕是任谁都不信,后者既然并称天下三大圣地,大乾马踏江湖终究还是绕不过这座大山,这些年往返乾京和岳州的信件越发络绎不绝了,从朝廷这些布局中就可窥出一斑。
皇子殿下登顶岳阳楼,负手观潮。
一道惊雷落在湖面,轰然炸响,雷火四溢,喷薄而现。
那只被束缚双脚的仙鹤由老妇人亲自看守,当真应了那句插翅难飞,仙鹤常年盘踞在大明崖上,在羽仙宫掌教座下听经数十载,已是通灵之物,就算再不明白眼前的情况,也晓得静观其变的道理,没了起初的奋力挣扎,而是安静下来,一双眼睛好奇的盯着这位比女子还美艳的公子,在他身上似乎有种熟悉的感觉。
皇子殿下说有意思,不知说的是这只仙鹤有意思还是别的,对远处骤然呈现的天地异象并未动容,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江面,眯眼说道:“早就听闻羽仙宫妙法无双,更有精通世人眼中不异于仙家道术的大神通,摘星楼早已对这羽仙宫有了一份细致的研究,不说庖丁解牛,大概也摸透了七七八八,如今看来还是不够啊,江湖三等九品境界的划分,羽仙宫从一品的高手就有数位,更别说那位成名已久的掌教真人,不知老前辈对上那位掌教真人有几分胜算。”
老前辈自然是称呼他身后的老妇人。
一位是甲子前就登顶一品境界的道家高人,一位是久居皇宫大院实力深不可测的大内高手,孰强孰弱还真不好说。
谁知道这位貌不惊人的老妇人却摇了摇头说道:“甲子前那场风波,老身曾随陛下身边几位高人夜袭羽仙宫,被掌教真人在内的几位道家高人拦截下来,那一次虽然没有动手,却也瞧得出那人黄庭大术已经臻至大圆满,一举一动暗合天理,老身认为如果动手,胜负五五分,如今想来,当时幸好没动手,道家养气于胎,讲究一个气息悠长,久战之下之下恐怕连三成的胜率都没有,甲子过去,老身这修为已经大不如从前了,而道家最重养生,恐怕再遇上,半点胜率没有。”
皇子殿下微微动容,说道:“莫非那老匹夫当真已经摸到成仙的门槛了?”
“成仙不敢说,不过传闻羽仙宫有位转世的道童子,那是正儿八经的仙人之姿。”
老妇人的口气里有种不确定,毕竟是江湖传闻,谁也没见过那位道童子。
谁知皇子殿下听到这话竟然恍惚一阵,比女子还要修长的如脂右手不经意间一滞,随即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羽仙宫既在当世,就要听从本朝的调遣。”
或许是这句话过于霸道,连天地都为之动容,一道又一道惊雷接连落到水面,异象纷呈。
远远的,仿佛有一道身影从水天交接之处走来,恍若天人。
皇子殿下身后的老妇人忽然面色一整,走到他身前。
一道惊雷炸响,照亮远处那道身影。
头戴七星冠,腰缠横笛,少年骑牛涉水而来,年纪不过在十二三岁之间,面色尤带稚嫩。
可就是这样一个少年,让久居宫中的老妇人如临大敌,缩在衣袖里的一双手已经陡然伸出,无形的气机乍起。
皇子殿下眯眼看着远处骑牛涉水恍若天人的少年,用一种轻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到底还是等来了你。”
“风浪将起,还请殿下至屋里观潮。”老妇人表情慎重的说道。
皇子殿下点了点头,一甩长袖转身离去,似乎对远处那道身影毫不在意。
年过花甲的老妇人盯着那道身影,喃喃道:“不是掌教真人,难道说是那位不出世的转世道童子。”
风雨之中,电闪雷鸣,一道身影在水天交接处缓缓现出,该是怎样震撼的画面,饶是老妇人见识过人,也不禁面色凝重,想起甲子前那场风波,对这个看不透深浅的门派越发忌惮了。
凝神聚气,一声低喝之下,老妇人忽然离地拔高数丈,轻踩水面疾行而去。
地洞之下。
苏逸面色苍白的盯着前方,眼中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就是你说的机缘?”苏逸的声音有点干涩,却是压低着声音,唯恐惊醒了什么恐怖的存在。
余老头仿佛并不紧张,而是眯眼盯着眼前,莫非早就料到这样的场景?
大道万载,可曾有人真的成仙了,岁月悠悠,除却人之一途,可曾听闻有其他生灵修得大道?牛鬼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