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巡抚衙门前又紧张起来,虽然没有像上次那样搞封城戒严,搞得草木皆兵。一些闲得无事可做的百姓到巡抚衙门前驻足围观审案时也没有被驱逐。
福汉还是很谨慎,他昨天晚上就叮嘱提督大人把刘知府押解到巡抚大堂后,他务必亲帅绿营兵守护在周围,严阵以待,免得出现什么闪失。
天还没亮,提督大人带着几十个绿营兵去了监狱,第二次把刘知府从监牢里押了出来。
刘知府这几天在牢房里被折磨坏了,短短几天的时间,他原本肥胖得如同涨足了气的皮球一样的身体象是泄了气,肥嘟嘟的脸也凹陷下去。
他刚被关进监牢的时候赶上半夜三更,牢房里其他犯人都睡得跟死猪一样,没有人在意他。第二天审讯结束再次送回到监狱以后,他的麻烦就大了。
他被送回来的时候是午后,狱卒把他推进牢房,便锁上牢门离开了。他进了牢房,看见里面蹲坐着五六个人,其中为首的一个是身负五条人命的江洋大盗,这家伙长得豹头环眼,一脸横肉,脸上乱糟糟的络腮胡子足有半尺有余。他已经被判了死刑,就等着名字送到京城,乾隆爷朱笔勾决以后,秋后就问斩了。
他凶巴巴地瞅了刘知府一眼,刘知府顿时感觉汗毛倒竖,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刘知府刚想绕开他,回到昨天晚上自己蜷缩的那个角落,结果被江洋大盗伸腿挡住了去路。
“干什么的?”江洋大盗扯着嗓子问道。
“做买卖的生意人。”刘知府怯生生地回答说。
“放屁,一瞅你这幅德行就是混衙门的人。”
其他几个人也跟着七嘴八舌地帮腔说:“快说,是不是衙门里的人?”
刘知府知道他们这些人对衙门里的人恨之入骨,他如果承认自己是知府,这些亡命之徒一定会剥他的皮,抽他的筋,拆他的骨。他只能死扛下去,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你他奶奶的不说实话,大爷我懂得奇门遁甲、五行八卦,看看你的嘴脸,再问问你身上的气味就知道你是朝廷的走狗。”
“衙门里的人没他奶奶的几个好东西,咱们在这里遭罪受苦都是他们的功劳。”
刘知府不知所措,只能跟半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他遭了一天的罪,站了不到一炷香就受不了。他抬起腿来,想迈过江洋大盗的腿回到昨晚栖身的角落,不料江洋大盗的腿也顺势往上翘。
这时候挨着江洋大盗坐着的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说:“大哥,这阵子牢房里也没来新人,生活索然无趣,不如今儿好好折腾折腾他。他这人细皮嫩肉的,不是官府里的人也是有钱的财主,都是不招人喜欢的货色。”
其他人也跟着喝彩说好,江洋大盗点了点头。
江洋大盗把腿放下来,刘知府迈过去,拖着镣锁一步步往前挪。獐头鼠目的家伙说:“蹲到那个墙角里去。”然后朝着放着屎尿桶的角落撇了撇嘴。
刘知府往那斜了一眼,硕大的木桶周围聚集着密密麻麻的绿头苍蝇,桶里的屎尿都快溢了出来。虽说刘知府昨晚在这个腥臊难闻的环境里倒也熟悉些,但是瞅了一眼以后,还是喉头蠕动,肚子里翻江倒海,差点没吐出来。
他犹豫着不想过去,獐头鼠脑从后面“咣”地就是一脚,刘知府猝不及防,身体前倾,一下子摔倒在地上,脑袋正好触碰到尿桶上,苍蝇轰地散开,木桶摇动,桶里溢出的尿流到他脑袋上。还没等刘知府爬起来,刚刚散开的苍蝇铺天盖地地落到了他的身上。
幸亏这个家伙脚上也有镣锁,力气再大点的话,刘知府倒地时脑袋非得一下子就得扎进木桶里。刘知府再也憋不住了,肚子里的东西全部都吐了出来。他刚想站起来,獐头鼠脑又喝道:“蹲在那儿,两手抱住桶。”
刘知府刚想破口大骂,铁了心地跟这些不堪之徒拼个鱼死网破。这个时候江洋大盗斜了他一眼说:“你他奶奶得最后乖乖听着,敢撒野的话用不了三天你就得死在这。”
刘知府把涌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这些身陷困境的亡命之徒没有什么做不到。
“你们还有没有王法?”刘知府嘴里嘟囔着,一边哆哆嗦嗦地半蹲到尿桶边,伸出胳膊抱住椭圆木桶,闭上眼睛,脑袋扭转到一边,尽量避开桶里散发出来的恶臭。
“王法?什么他奶奶的王法?干我们这行,王法就是胳膊粗拳头大。你们这些当官的忘八蛋的王法不就是谁的职位高谁说了算吗?在这里,大爷我就是王法。”
江洋大盗的话说完,悲伤中的刘知府觉着这个粗鲁的家伙竟然说得如此有道理。
就这样刘知府两手抱着屎尿桶,骑马蹲裆式半蹲着,屁股一碰地面就招来一阵咆哮。过了一会,几个犯人觉着没有意思了,也就随他蹲坐在屎尿桶旁边短暂歇息,谁有了兴致再随时叫他起来。
折腾到天黑,狱卒送来些清汤寡水的汤和冰冷的馒头,几个囚犯还不让他吃饭。让他吃他也吃不下去,与屎尿桶为伴,胃口能好到哪去?
接下来的这几天刘知府总做噩梦不断,梦醒了以后他终于体谅到他老爹当初为什么在监狱里上吊。如果不是身上套着枷锁行动不便,他也早就抽掉裤腰带上吊了。
刘知府在监狱里煎熬了几天,每天都掰扯着指头盘算着梁六爷是不是已经到济南了,盼望着福汉再审他一次,让外面的阳光晒晒,好歹能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