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乞丐被哆哆嗦嗦地押进公堂,腥臊难闻,隔着三丈远就能闻到股臭味。
贾知县平素爱干净,再加上心情不好,乞丐刚进了公堂,他就皱着眉头喝住乞丐不要往前走,然后急呲白咧地让乞丐在门口跪好。可是这乞丐却拼了命的往前冲,嘴里还一个劲地喊:“冤枉!”
贾知县一下子怒了:“割人家得辫子还喊冤枉?来呀,左右给我打!”
官差们也很生气。本来该回家了,没想到又给送来这么一个腌臜玩意,这年过得怪丧气。贾知县一发话,这群人把乞丐踩在地上,叮叮当当一顿揍。
这乞丐骨瘦如柴,几个捕役的棍子落在他身上就跟砸在石头上一样,棍子弹起,震的虎口麻,直硌手。官差们心想:“这个臭叫化子骨头真他娘的硬,真要硬挺起来,比上次那个小和尚都难对付。待会知县大人吩咐用刑的时候,一定往死里使劲,不然的话今天晚上就回不了家了。”
贾知县坐在公案后头一边百无聊赖地看乞丐挨揍,一边摇头暗自感慨:“这要饭的也忒不讲究,要完饭也得把自己洗干净不是,脏成这副模样,真是成何体统。”
乞丐被打地杀猪般地嚎叫。贾知县听见这声音更加烦躁,他算计着得赶紧把案子先了解了,其余的事情等着过完年再说。
他吩咐人住手,朝着乞丐喊:“要饭的,叫什么名字?”
“我叫……叫……靳……靳三。”
乞丐说话结巴,眼巴巴地瞅着贾知县,似乎心有万语千言,一肚子地委屈都想给知县大老爷倾诉。没想到贾知县连看他第二眼的想法都没有。
“要饭的,是谁派你来割人家辫子的?割辫子得来的钱都作何用处了?”
靳三越想说越说不清楚,连疼再怕,结结巴巴的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全了。押着他来的乡民也慌着早点出城,回家过年。中间有个愣头青看见靳三这样,就在他后面嚷嚷着说:“县太爷,我们把这个该死的脏货押送来以前,已经审问过了。这个孬种骨头真硬,挨了十几扁担,抽了二十多皮鞭才承认。我们村里的先生把他说的都记录下来了。您老瞅瞅就直接判他死刑,马上推到门外面砍掉脑袋算了。这种货色还值得浪费您老人家的时间么?再说,大过年的,这个该死的割辫子党,唉,不说了。”
若是以往,如果有人敢在公堂之上这么胆大无礼,贾知县一定会叫官差们拿一尺长四寸厚的木头板掌掴他的嘴,但是今天他却觉着这主意不错。
他吩咐旁边的书吏把这几个乡民审问乞丐的两张草纸呈递上来,他浮皮潦草地看了两眼。
草纸上记录的很清楚:今有割辫子党乞丐靳三,临城人氏,流窜至李家庄,正逢李家庄年底大集,割辫子党靳三在集市上尾随卖肉的胡屠户,趁其不备,割掉胡屠户头发,想逃跑时被乡民擒获。
经审讯后割辫子党靳三交代,他乞讨时遇到一个叫张四儒的算命先生。这算命先生来自江南,跟他同行的还有几个人。张四儒告诉割辫子党靳三,说他刚去过安徽宿州,宿州有个石庄镇,镇上有座千年古庙,庙里有个得到高僧名叫玉石,懂得割人发辫的法术。张四儒劝割辫子党靳三加入他的团伙,割人发辫,每得一人发辫便给铜钱三百文。
贾知县看完以后,又问带头来的李家庄的保长事情经过,保长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
他们这边说话,乞丐靳三在旁边眼巴巴地瞅着,有几次想插话,贾知县皱着眉头让他说的时候,他又结结巴巴地说不清楚。
天慢慢黑下来,所有人都开始变得不耐烦起来,县城外面的爆竹声一阵接一阵的稠密起来。
贾知县又看见夫人派来的丫头在外面走来走去,他知道夫人已经等不及了。贾知县想了想,站起身来说:“如此看来,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李家庄的诸位义民虽说在这事上有很多不妥当之处,但总而言之,功劳还是不小的。今天是除夕,这群贪财害命的割辫子党还是扰的咱们官民片刻不得安宁,想想实在是可恶至极。”
他又转头对蒋捕头说:“先把这个要饭的押到大牢里,过了年以后再好好审讯,把口供整理好,让他签字画押,收拾齐整了上报东昌府知府刘大人……”
说到这刘知府,他心里有些不舒服,顿了顿又说:“都回家吧,剩下的事过了年再说。”
正月初一到初八,过新年的热情短暂冲淡了积压在人们心头的恐慌和郁闷。街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县衙里的人也好不容易清闲了几天。过了初九,虽然还有割辫子的消息不断地传来,有些去外地走亲访友的人回来,都纷纷议论说割辫子党不光临城有,别的地方也出现开始闹割辫子党了。
临城的百姓也都想开了,割辫子党神出鬼没,防不胜防,与其这样整天担惊受怕,还不如顺其自然。俗话说的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说不定呆在家里,房梁塌下来也不一定,暂时不管割辫子党的事了,最多出门时赔点小心也就是了。
临城的秩序慢慢有好转的迹象,正月十五这天,临城街上有了点过节的气息,人家门口开始悬挂起大红的灯笼,为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