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了,这阵子东昌府盛传割辫子党的手段越来越高明,借助微风就能取人发辫。很多百姓因为担心辫子被割,便在脑袋上缠裹着层层叠叠的布,就像女人用裹脚布把自己的纤足包起来一样。
里面的人稀里哗啦地打开门,门口站着个神情凝重的中年人。他警觉地看了看眼前的三个落汤鸡一样的陌生人,他先是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把他们三个让了进去。
福汉感激地朝着他拱了拱手说:“掌柜的,明天我们走的时候,一定多给你些银子。”
掌柜的叹了口气说:“现在闹割辫子党闹得厉害,真不敢留三位住下。可是天这么晚了,还下着大雨,把三位赶走又实在是不近人情,人出门在外也都不容易。”
福汉又连声道谢。
三个人肚子晚上没吃东西,又累又饿。随从问掌柜的能不能给弄点吃的,掌柜的应承着去厨房给他烧了些汤水,热了几个馒头,又端上一碟腌萝卜,一碟臭豆腐。
掌柜的把这些东西端到桌子上,然后说:“饭菜寒酸,三位先对付着吃点吧。厨房里也没有食材了,这个时候镇上的店铺也都关门打烊,想给几位买点肉沽点酒也没去处。”
他们又跟着掌柜的客套了一番,三个人便开始吃饭。要放到往常,这些饭菜入不得口,但是饥不择食,饿坏了的三个人吃得倒是非常爽口。他们又请掌柜的喂了喂马,然后便趟下了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福汉起来后看了看外面,雨还在不停地下,看样子一时半会还走不了,心里虽然焦急,但是也没有办法。
这时候掌柜的进了他们住的屋子,问他们用不用给他们准备些酒菜。随从打开行李,摸出些碎银子,吩咐他去买些酒肉回来。掌柜的取出油布雨伞,又把裹缠着脑袋的布重新缠了一遍,然后便打着伞到隔壁的肉店了买了些肉,又去紧挨着的酒馆买了些酒,很快就回来了。
掌柜的把酒肉买回来以后,到了厨房里一阵忙活,过了一会便做好了几个热情腾腾的菜,他把菜送到福汉他们住的屋子里。正要转身离开时,福汉叫住了他。
“掌柜的,这会你正好也空闲,不如一起过了喝两杯吧。”
掌柜的挺识劝,一边答应着,一边去取了双筷子,到了屋里,陪着福汉几个人喝酒闲聊。
“掌柜的,如今天气这么热,你为什么脑袋上缠块布?怪难看的。”有个随从问。
“前两天,有个赶马车的倒我这里投宿。他在我这里住的时候告诉我说,这阵子一定得用布把辫子裹严实,不能见风,说割辫子党能够借风割辫子。赶马车的到处跑,见识多,想必说的都是真的,我开始还有些不相信,后来又听说县城的人辫子也都用布缠起来了。我就信了。
“你们县里的知县没派人抓割辫子党吗?”
“起初知县倒是挺积极的,派官差各处问,但是后来就没有动静了。我有个同乡在县衙当差,他回来时说,东昌府的刘知府说割辫子党是有人凭空捏造,不能以讹传讹,结果把知县臭骂了一顿,从那以后,知县大人也就不管割辫子的事了。”
“竟然有这种事?”福汉肺都快气炸了,他刚想吹胡子瞪眼地发火,随从赶紧扯了扯他的衣服,他这才舒缓舒缓了语气。
“掌柜的,我们是从省城来的,知道的事情比你多些。前阵子巡抚大人已经严命各地州府县衙抓割辫子党,想不到这东昌府知府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公然违抗。”
“官府里的事咱不知晓,反正现在说起割辫子党来乡亲们就吓得要命。那个赶马车的临走前还嘱咐我说赶快囤积些大蒜,再买些金银花,说哪天即便辫子被割了,这两样东西派得上用场?”
“派什么用场呢?”福汉疑惑地问。
“赶马车的说,一旦辫子被割,就被剩余的辫子剃干净,然后用艾草、稻秸、金银花,还有大蒜泡在水里,用这样的水洗头之后就没事了。唉,如今金银花和大蒜已经买不到了。”
竟然有这事,这大大出乎了福汉的预料,但是客栈掌柜的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加不安起来。“客官,我听说有些地方的人要么是因为买不到金银花和大蒜,要么是因为贵买不起,很多百姓都偷偷摸摸把辫子剪掉了,然后把辫子藏起来,就不用担心割辫子党了。这个方法真是妙得很,我也正琢磨着要不要剪掉辫子,诸位不知道,脑袋上缠着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布难受得要死。”
“掌柜的,你可不能胡来。大清子民自个绞了辫子,有失体统,将来官府知道了肯定会来抓起。”年轻些的随从插话说。
“他娘的官府要是来抓我,我就跟他们评评理,你有种抓我们这些穷苦百姓,为什么不去抓割辫子党?”
“掌柜的说得对,如果知府知县全力缉拿割辫子党的话,事情何至于闹到这等程度。好了,都不说了,咱们接着吃菜喝酒。”福汉端起酒杯接着喝酒。
酒喝完了,菜也吃得差不多了,外面的雨也渐渐停了下来。福汉隔着窗户看了看屋子外面,把筷子一撂说:“雨停了,咱们赶路去东昌府。”
两个随从赶紧站起来收拾东西,临出门前,福汉又吩咐随从多给掌柜的些银子,掌柜的连声道谢,把他们三个送客栈门口。
福汉骑上了马,他又转回头来对掌柜的说:“掌柜的,脑袋后面的辫子先别绞,免得以后麻烦。你等着就行,用不了两三个月,在山东捣乱的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