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屏风,能看到姑苏坐在那里,优雅地端着茶杯,微微低着头,看着桌面上歪歪扭扭的字。
“你的意思是,那丫头,这会儿不怕你了。”虽然是肯定句,不过带着几分揶揄的味道。
血鸦当时就急了,拍打着翅膀扑腾起来,呀呀呀叫唤着。
屏风后面优雅喝茶的姑苏瞧着,嗓音轻柔缓慢:“急什么,这才五岁的小丫头,等再长大点儿,那才有意思。”
血鸦还在呀呀地叫着,一边扑腾着翅膀在明光殿中飞来飞去,一边用绿豆大的眼睛盯着主子。
眼底,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那模样,若是苏婉瞧着,定然知道那血鸦这会儿又想嗜血了。
“好了,别在这里瞎折腾了!”浅蓝色绣着锦绣云团的衣袖轻轻一挥,只看到一直白净如玉的手指在血鸦飞着的地方轻轻一划。
刚才还激情四射的血鸦,瞬间就蔫了下去,不情不愿地,眨眼间就到了自己窝里。
“这些日子好好在明光殿待着,不许到处瞎折腾!”虽然是温和的语气,可是这话的分量,血鸦是非常清楚的。
这只血鸦不是普通的乌鸦,非常通人性。从小到大,一直跟在姑苏身边,自然明白姑苏话中不可反驳的意思。
它有些委屈地瞧着屏风那边的人,低低叫了几声。
见屏风后面的影子还在优雅饮茶,只能不甘心地用自己的鸟喙拨弄着有些狼狈的羽毛。
午后斜阳,有些毒。
男子指着茶杯独自坐在那里,斜阳照射,将他的身影拉长到屏风上。他微微仰着下巴,侧着头,应该是在看外面那一抹葱郁的树林。
能看到浅蓝色绣着锦绣云团锦绣长袍纬地,与深色的地面形成鲜明的对比。能看到执着茶杯的手,晶莹如玉,修长白皙,几乎与白玉茶杯,融为一体。
男子微微仰头,屏风上能看到他举杯,抬头,轻轻凑近茶杯杯沿,优雅洒然地饮了一口茶水。
那是一幅水墨画,印在茂林修竹的屏风上,优雅,静默,纯粹,雅静到了极致。
苏婉一晚上没有睡好,原因无他。因为那只血鸦的主人,是连大翰国康华帝都礼让三分的国师姑苏。
而她在写意园的时候,从苏国公书房里面翻出来的书本上看到关于姑苏的记载。
逍遥门传承了千年,在元修大陆几乎是每个国家帝王默许的存在。这样一个传承了千年的杀手组织的领头人,饲养着那样一只嗜血的乌鸦,其人,如何?
苏婉不敢去想。
可是这个姑苏知道的,却是她做梦都想要知道的。
据说姑苏传承千年一直存在的另一个原因,便是姑苏向来无所不知。既然无所不知,是不是也该知道,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知道让她如何回到原来的世界?
那么,如果这个姑苏真的有这个本事,她是不是该去找他?
苏婉在纠结着,郁郁地叹了口气。
侧头,明月当空,窗外夜色正浓。
见歇在外间的木香已经睡着了,苏婉没有丝毫睡意,披了件外袍,直接出了寝宫。
皇宫太大,她不敢到处乱走。以免到时候被宫中巡逻的事情逮住,有心之人给她安上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她可就百口莫辩了。
在寝宫的外面门槛上,苏婉坐了下来。注意到外面不远处有值班的侍卫,苏婉向后挪了挪身子,注意着不让那些侍卫看到。
出宫,暂时似乎无望。可是这个身体的事情,她还没有解决完。
是谁在她昏迷不醒时,给她下药,将她装进麻袋,棍棒相加,再弃尸乱葬岗?
三夫人李氏看着嫌疑最大,可是苏婉实在想不通,李氏谋杀她,对李氏没有任何好处。
李氏下面只有一子,因为李氏如今已经是三房的正牌夫人,所以她的存在,根本不会存在影响李氏儿子的问题。
这样的时代,嫡出和庶出的区别很大。若是李氏不是苏子君的正室,那么她会毫不犹豫地相信是李氏要置她于死地。
可李氏身份摆在那里,李氏没有杀人动机。那么,想要杀她的人,又是谁?
苏祥,苏祥是苏子君和李氏的人。想要杀她是实实在在的,而且她亲自经历过。
但是李氏没有杀人动机,那么苏祥背后应该还另有其人。
苏国公府中一位老妇人,四位夫人,除开世子夫人水氏对她还有那么点儿情分,其余都是巴不得她滚得远远的。
苏婉仔细利用大脑中那个苏婉的记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不过她注意到一个问题,就是在某一个时期,约莫是苏婉四岁的时候,那个时期脑中的记忆,是空白的。
双手抱着头,苏瓦仔细回想再回想,从有记忆开始到五岁,独独四岁时期的记忆,一片空白。
四岁左右的年纪,苏婉当时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没有任何记忆?
越想,头越疼。苏婉抱着头,额头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
挣扎良久,终究还是一片空白,大汗淋漓的苏婉不得不放弃。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等到回到苏国公府,她仔细问问江月江心,或许能知道一些事情。
想不清楚没关系,不是还有张月,不是吗?
那个女人那么笃定她不是真正的苏婉,当日棍棒相加,弃尸乱葬岗一事,她定然清楚。
不过这一切,都要等到她回到苏国公府后,才能再继续。
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苏婉抬头看着夜空。
明月当空,星河浩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