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过半,丫鬟回来了,附在王氏耳边说了一句,王氏起身笑道:“大家慢用,请容我稍稍失陪一下,林兰,帮我招呼好客人。”
林兰温婉应声,看王氏转入后堂,肯定是丫鬟查到什么了。
“之前确实有那么小半个时辰,几道门的值守婆子丫鬟或被派去各处帮忙了。”
“谁吩咐的?”
丫鬟支吾:“是大少奶奶……”
王氏听了,不由恼怒,自打她主持中馈就不曾出现过这样的纰漏,容氏这是抽的哪门子疯。
丫鬟踟蹰着,又道:“刚刚,小姐屋里的灵音带了个大夫要进内院,奴婢拦住问了几句,灵音就给奴婢跪下了,哭求说她妹妹快不行了……奴婢疑她说谎,就跟了去绣楼……果然,灵韵额头上被砸了个血窟窿,昏迷不醒了。小姐说是灵韵自己不小心磕到了桌角,可奴婢在地上发现了这个……”
丫鬟摊开手,掌心里一块碎瓷片。
王氏倒抽一口冷气,自己的女儿有多任性,自己清楚,这门亲事馨儿死活不愿意,为的是什么,她也清楚,可这是老夫人的主意,谁敢违拗?坏了叶家的大事,莫说馨儿吃不了兜着走,就连她这个做母亲的也难辞其咎。
“灵韵现在如何?”
“已经醒过来了,灵音守着她。”
王氏沉吟道:“你去绣楼盯着点,千万别再出什么意外。这事先不要让老爷知道,等酒席散后,我亲自过去问话。”
“是……”丫鬟应声退下。
王氏深吸了口气,平复了心情,面带微笑的走了出去。
宴席刚结束。李明允就过来了。两人辞别王氏。出了叶府,林兰道:“咱们都没跟舅老爷打招呼,不要紧吧?”
李明允淡淡一笑:“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林兰犹豫了一下,还是不甘道:“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李明允笑容依旧,眼中却有一股冷意蔓延开来:“有些事情瞒着未必是好事。”
等客人都走了,王氏把容氏叫来,先质问她:“是你让二门轮值的婆子去厨房帮忙的?”
容氏心知不妙,硬着头皮辩解道:“媳妇是怕厨房那边忙不过来……”
王氏瞪着她,口气严厉了几分:“那西跨院轮值的丫鬟也是你指派了去倒茶水的?”
容氏越加惊惶。支吾着:“媳妇是……是看客人多……”
王氏陡然拔高声音,喝道:“你还准备了多少瞎话来敷衍我?”
容氏一张雪白的脸涨的通红,却是不敢再分辨。
“你若是真心想为我分忧。哪怕做的不好,我也不会责备你半句,不是谁生来就会当家的,可你是为了什么?你跟馨儿是多年的交情。如今成了姑嫂亲上加亲,这本是好事,可你也不能一味的依顺着她,你以为你这是在帮她?你是在害她,你也不想想,万一这事闹大了,馨儿还怎么见人?阮家那边如何交代?又给明允添了多少麻烦?这些都还是其次,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门亲事是谁保的媒,你以为这门亲事黄了,明年入贡事宜还能成?老爷和思成这三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王氏头痛不已,厉声呵斥。
容氏的脸由红转白,又转青,越想越是惭愧,看小姑子哭的伤心,她一时心软差点铸成大错。
看她面露愧色,王氏稍稍缓了口气:“今天是好在没出什么大乱子,如若不然,你是知道老爷的脾气。”
容氏颤着声,弱弱道:“媳妇知错了。”
“等明天开了春,馨儿就要出门子了,你若是真心为她好,就多劝劝她,若是再跟她串通一气出什么幺蛾子,我定严惩不饶。”王氏恨声教训道。
容氏诺诺:“媳妇不敢。”
王氏本来还想数落几句,却见老爷沉着脸走了进来。王氏一阵心慌,不晓得刚才教训容氏,有没有被老爷听见。
叶德怀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容氏,脸色愈加难看,兜头就问:“外甥媳妇怎么了?”
王氏被问的莫名其妙:“什么怎么了?没怎么啊!”
叶德怀皱了皱眉:“不是说她身体不舒服吗?”
王氏笑道:“谁说的?根本没有的事……”话到一半王氏的笑容顿时僵住,忐忑的望着老爷,只怕老爷已经知道了什么。
叶德怀面色阴晴不定,适才明允的话,很含蓄,很隐晦。
“之前就有人来传话,说林兰突然不适……外甥本来要跟去看看,后来想想林兰自己就是个大夫,再说,真的不舒服,还有舅母照应着……可外甥心里总是有些不放心,还是早点带林兰回去歇息的好……”
刚才又听到王氏教训媳妇,把这些事一联系起来,真相就呼之欲出了,容氏先把人都遣开,然后馨儿假传林兰不适,将明允诓骗了去,明允若是上了当,只怕馨儿会做出让他吐血的事情来。叶德怀心头涌起一股怒火,“噌”的起身,重重拂袖,大步往外走去。
王氏忙追了上去:“老爷,您这是要去哪?”
林兰和李明允回到李府就先去见李渣爹,结果被告知,渣爹陪着跪了一夜,东歪西倒的李明则去了丁府。
哎!倒霉催的李渣爹,这回算是丢尽了老脸,怪谁呢?这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林兰感慨着,突然想到李明允也是下梁,不由的偷瞄了他一眼,温和的冬阳洒落在他英俊的脸庞,让他看起来越发温和淡雅,人如静水。可能是李家某位先人在世的时候积了那么点德,好歹给李家留下了一根争气的正气的根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