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朝阳喜笑颜开地返回谢家别墅。
骆老恨恨地跺了跺脚,抬头仰望秋高气爽的云端,长叹一声。当他低头的时候,帮他开车门的司机发现老爷子脸色有些不对劲,眼角竟然滑落两颗混浊的老泪,吃了一惊,赶紧诚惶诚恐地侍立在一侧,大气不敢喘。
骆老怅然片刻,上了车,俯身进车门的时候,背影有些苍老和佝偻。
他虽然是刚硬古板之人,但掌握权柄这么多年,不可能不知变通。只是他自恃身份、又是家长权威不可侵犯,当年盛怒之下将骆破虏“驱逐”出京——实际上还是骆破虏负气而走,可过了一两年,他的气也就慢慢消了。
可以骆老的身份和性格,要他主动向骆破虏承认错误,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等待骆破虏回京认错。在他看来,只要骆破虏携带妻儿回京说几句软话,他也就趁势下台,一家人重归于好。
然而,骆破虏的脾气更犟,一去20年不曾回头。
老爷子大为失望。兼之这些年他国务繁忙,也抽不出时间来处理骆破虏的事儿。等他退下中央领导岗位,在家赋闲颐养天年,心里头对骆破虏的思念便日甚一日。去年,他曾经暗中打听骆破虏的情况,听说骆破虏在安北一个县里为官,妻贤子孝,家庭幸福,这才放下心来。
骆老并不知,骆破虏这些年一直不肯返京,除了对骆老当年的“绝情”耿耿于怀之外,更重要的是担心自己出身草根的爱妻在骆家遭到委屈和排挤。他宁肯归于平淡,也不愿意妻儿受伤害。况且,平淡的生活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他已经过惯了平淡的生活。
其实刚才骆老听闻骆志远是骆破虏的儿子、而且主动寻上门来,心里头是欢喜的,别看他表面上雷霆万钧,这不过是一种掩饰内心深处激荡情绪的假面具罢了。
尤其是刚才骆志远从容应对他的责难,表现得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展露出一种超乎寻常年轻人的从容不迫和宠辱不惊,骆老暗暗赞赏,觉得这个从未谋面的侄孙远比骆家其他的第三代出色。不过,当着骆朝阳夫妻和谢老的面,他不可能流露真情。
骆朝阳匆匆走进谢家客厅,妻子谢秀兰有些紧张地望着他。
谢婉婷正拦在骆志远身前,试图劝说他少待。
而谢老则皱着眉头,沉声道:“这个骆老头,真是不可救药了,动不动就耍威风……朝阳,他怎么说?”
骆朝阳吐出一口浊气,突然朗声笑道:“爸,您这回可是看错三叔了。志远,你这回走不成了——你三爷爷让我带你回家,他要亲自问你一些事情!”
谢秀兰讶然惊喜道:“朝阳,这是真的吗?”
谢婉婷也兴奋地拍了拍手。
骆老同意骆志远进门,这足以说明一切了。
过去种种,都成了过眼云烟。
……
骆朝阳夫妻马上就带骆志远乘车直奔骆老的居所。
骆老的居所同样是一座小别墅,三层。骆老夫妻住一层,二、三层全是客房,预备着家里的孩子们回来住。
与谢家相比,骆家的陈设显然更气派一些。大理石的地面光洁可鉴,古朴的装修精美大方,家具用度全系红木,典型的中式风格。客厅里还铺着红色的地毯,踏上去松软而有弹性。
骆朝阳夫妻带着骆志远走进骆家别墅,在客厅里与骆家老太太不期而遇。骆家老太太应该是得到了骆老的告知,早知道骆志远要来,所以倒也没有太过惊讶。
“三娘。”骆朝阳望着罗老太太,流露出明显的恭谨和拘束。
谢秀兰也赶紧毕恭毕敬地问安。
骆家这个大家族,就是骆老太太这个唯一的女性长辈在照顾着,骆朝阳从小到大没少被老太太“管教”,至今还存有一丝畏惧。
骆老太太淡淡地笑了笑,就望向了骆志远。
骆朝阳赶紧笑着介绍道:“志远这就是你三奶奶——三娘,这就是破虏的儿子了。”
骆志远定了定神,不敢怠慢,赶紧恭敬地喊了一声“三奶奶”,骆老太太打量了他片刻,点点头,“好。进去吧,朝阳,你三叔在客厅等你们。”
骆老太太的态度谈不上热情,很陌生的感觉。仅仅是这一面之缘,骆志远就知道自己父亲在这位骆家女长辈这里,肯定不受待见。
父亲如此,何况是自己一个后辈。想到这里,骆志远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谢秀兰留下陪着骆老太太,骆朝阳则带着骆志远走向骆老的书房。
骆老的书房很宽大,地上同样铺着地毯,四周的墙壁上全是名人字画,只有案几上方的正面高悬着一幅字,非常醒目,上面是中央某位老领导的题字: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字迹苍劲有力。
骆老端坐在案几后面,案几上泡着一壶香茗。案几内侧一注檀香冉冉升起,书房里弥漫着清香之气。
“三叔,我们来了。”骆朝阳笑道。
“坐,朝阳你也坐。”骆老挥挥手。
骆朝阳带着骆志远坐在了骆老的对面。骆老没有说话,默然品着茶,神色古井不波。
良久。
骆老才淡淡道,声音有些嘶哑:“破虏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说看。”
“三爷爷,是这样。我爸原先在乡镇工作,受到当时成县的县长郑平善器重,就调到了县府办,后来郑平善当了县委书记,我爸就干了县府办主任。再往后,郑平善干了市委副记,我爸就被提拔成了副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