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美景一时噎住,茶碗放在唇边,这第二口是饮也不是,不饮也不是。
这样的情形她当真是不知如何应对,若换了从前,听得她如此说,萧良辰必然会紧接着巴巴地说“六姐姐若是觉得好喝,我这里还有一些,姐姐只管全都拿去便是。”
“看妹妹说的,这好茶既然是如此珍贵,妹妹留着自己喝也是应该的,随随便便拿出来待客终究是可惜了。”萧美景不自然地一笑,却是饮下心中的愤恨。
萧良辰到底是什么意思,跟她示威不成?愚蠢,胆敢如此对她?
眼瞧着旁边的人根本不为所动,只顾自在饮茶,萧美景忽然觉得有些坐立难安,便是连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只是还记得今天过来的目的,借着低头饮茶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笑着抬头道:“九妹妹,姐姐这一见花?在旁,就想起……”
“六姐姐……”萧美景刚一开口,就被良辰打断,眼神专注地盯着茶碗,仿若那就是她眼中最最珍贵的东西,轻轻啜了一口,这才极其满足地道:“妹妹听闻饮茶要心静,若是能心无杂念,慢慢看杯中茶叶沉浮,品茶味清淡,自然品得出这个中滋味。”
“姐姐若是心不静,不妨闭眼冥想,心静如柴起樵声抑或心境如针落成雷,姐姐便想着,此刻正是寒夜,窗外漫天大雪,恰有挚友踏雪来访,寒夜客来茶当酒,闲敲棋子落窗花,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萧美景闻言一怔,像是不认识一般瞧了面前这惬意闭眼冥想的人一眼,心中惊骇无比,为的是这份强于她许多的淡然和从容。
那不是如她一般需要克制自己才可强行表现出来的,而是由内而外仿佛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然而这便是她最恨的,凭什么她就会有这份从容,还不是靠着她背后那个好母亲?
萧美景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却也不好再说什么,旁边花?那几个丫头正悄没声息地立在那里,那便是萧良辰的另几双眼睛。
只能低头跟着极其不是滋味地饮茶。
花?几个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虽未饮茶,却也极是听话地跟着微微闭了闭眼,在茶香袅袅中想象小姐方才所说的意境,别说,还真叫她们感知出一二来,立时便有些兴奋。
直陪着饮了许久,眼见得萧良辰仍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架势,萧美景终于是顾不得此行目的尚未达到,开口说道:“便是饮茶,也还要适量为好,这时辰也不早了,妹妹身子还未尽好,还是要多注意些才是,姐姐就不多打扰了,待妹妹好了,也去姐姐的院子走动走动。”
萧良辰倏然睁开眼,眼神灼灼地盯着她看了一眼,这才忽而一笑,颊边梨涡立现:“也好,那妹妹就不久留了,姐姐慢走。”
良辰端坐在榻上,一点儿起身相送的意思都没有,甚至都没有让身边的花?等去送,仅是扬声唤了外头伺候的小丫头。
香风拂动,萧美景也不介意,款款起身,笑语盈盈告别后转身。
良辰瞧着她走出去快到门前,突然站起身来,跟着快走几步,站在她背后看着小丫头引着她出去,便是出声吩咐花?:“花?,过来尝尝这茶,得空你去趟霞来院,就说我跟娘再讨一翁露水,喝着极是不错呢。”
“奴婢省得。”花?笑眯眯应下,心情无比大好。
良辰瞧着她满面红光,也不由得被感染了,又是瞧了萧美景还未消失的身影一眼,语气不疾不徐地接着说道:“日后你们也要学着饮茶,可知唐代刘贞德曾总结茶有十德:以茶散郁气,以茶驱睡气,以茶养生气,以茶除病气,以茶利礼仁,以茶表敬意,以茶尝滋味,以茶养身体,以茶可行道;以茶可养志。可见这茶着实是好东西呢。”
看着萧美景脚步微顿后故作镇定而去的身影,良辰眯着眼睛笑了,轻轻放下了帘子。
这就坐不住了?萧美景,咱们之间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呢。
别急,一个一个来,别人可以现在就收拾,但是你萧美景不一样,你是罪魁祸首,所以,你欠萧良辰的,要一点一点还来。
良辰自认别的没有,这点子讨债的耐心还是不缺的,人都说报复的最好方式不是快刀血溅,而是用钝刀子去磨,那才叫人生不如死。
不过良辰可不认为自个儿是在报复,那样太降低她的品格,她自认为这叫讨债,还是品行值得人夸赞的替人讨债,这世上旁的道理或者总有人不认同,但是欠了人家的就要还,可是世人皆知的。
萧美景走后,良辰自个儿又满足地品了半晌,丝毫不受人影响,这才叫人撤了茶具,随手取了书来看。
“小姐……”花?站在一旁有些惴惴,想起小姐所说的时机,一时有些兴奋,又有些不确定。
“得了,你去换了花锦过来,就跟着花铮出去与花钎一同好生留意着吧,回头我可要根据你们说的来定夺呢,务必上心。”良辰瞧出她的心思,便是直接允了她去换了出去交代事情的花锦进来。
“是,小姐,那奴婢这就去换了花锦来。”花?喜不自胜,马上伸手拉了还愣着的花铮一把,两人欢喜跑了出去。
良辰看着两个丫头的样子忍不住失笑,可见这院子里那些个不尽心的奴才,是让她的四大丫头有多厌烦,如今一知道可以将碍眼的遣了,可不就比谁都上心了。
当夜便是由花锦值夜。
良辰最初是有些不适应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同眠的,只是郡主娘亲在这一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