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走得远了,身后的人们也能听到李朝朝猖狂嚣张的笑声,淹没了那对新人所有的咒骂。
可是那女子根本不在乎,腹中的血还没流尽,顺着她的脚印蜿蜒而去,她的背脊由始至终就没弯折过一下,依旧笔直挺着。
那一路流淌着还热乎的鲜血,在一片白茫茫的雪中反射出刺眼的红光,落进眼底份外触目惊心,所有人都在想,也许她并不是传闻中的那般悍戾,这是她的做人态度,有些人有些事逼着她不得不如此。
“嫂嫂,我带你去找大夫吧!”
李朝朝没让蓝翎羽搀扶,她强忍着身体的痛,心里的苦,缓慢地走着,“不必了。”
她脚步稍顿,问了句:“前面是不是有片梅林?”
蓝翎羽心里诧异连连,不由又看向她的双眸,就是没有这条丝绦,她的眼睛也确实是瞎的,可是她比谁都活得明白。
他点点头,“是梅林。”
仿佛感受到蓝翎羽的审视,李朝朝在一颗梅树下停了脚步,“那你可以走了。”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走了,肚子里的血像是开了闸似的流个不停,这刚成型的孩子仿佛知道是被她所害,这样的绞痛是在索她的命呢。
李朝朝捂着肚子靠在树杆上,虚弱的身体缓缓跌进雪地里,她何尝不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在后宅里斗了这么多年,那些姨娘小妾没少给她饭菜里下药,就是防得跟铁皮桶似的,也不免吃进去一星半点。
现在终于以偿所愿,却不是时候了。
这孩子投错了肚子,家不幸,父不慈,出生在这样的环境里只会是个悲剧,不如早点归去,反正她也活不久了。
蓝翎羽看到李朝朝脸颊又苍白了几分,急切的喊她,“嫂嫂……”
“别喊我嫂嫂,蓝滕安已被我下堂了。今日的事咱们算是两清,你快些走吧,被人看到你与我这么个悍妇在一起,会辱了你的名声。”
蓝翎羽苦笑一声,“我这样无家可归的人,还要那名声做什么。”
李朝朝灰色袍子已经被血染成了暗红色,他不放心地蹲在她身边,“咱们去看大夫吧,你就是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着想。”
“别浪费力气了。这孩子就不该来到这世上,与其生下来受苦不如换个人家去投胎。”
蓝翎羽想不到李朝朝会说出这番话,震惊地哑口无言,难道说她方才是故意受了那一脚?
他毕竟是诗礼大家教出来的嫡子,有的只是四纲五常的大道理,猛地听到她惊世骇俗的理论,还真是找不出一点反驳的话。
李朝朝见他不说话,冷冷道:“是不是觉得我这种人实在悍戾阴狠,连自己的孩子都能害,可是我的话哪里不对吗?若我执意把孩子生下来,不仅父亲不疼祖母不爱,还会有许多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为了一己私欲你争我斗,她如何能安稳地过一辈子了?还是说也要像我一样,为了生存再背上恶名!”
她的话是没错,就是委实太心狠了。
蓝翎羽想到了自己的那个家,他不就是悲剧的最好证明嘛!
他漠然地垂下眼睫,明知道李朝朝看不到,但还是不想在她面前露出自己的哀伤。
沉默了一阵,蓝翎羽忽然问:“若是重新来过,你还会这么做吗?”
重活一世吗?
李朝朝心里叹了口气:她这个穿越女,这辈子活得已经很窝囊了,千万别再重来一遍。
她偏过头“看”向身边的男子,笑容里尽是讽刺,“勿要问我,你先瞧瞧自己,又比我好得到哪里去。”
蓝翎羽被猛地揭开伤疤,顿时恼羞成怒,一股火冒出来喝道:“你这个女人胡说八道些什么。”
李朝朝冷笑,“你连这一世都还没活明白,再重新来过又有什么用。”
蓝翎羽被噎得哑口无言,颓败地坐在雪地里不说话,谁知李朝朝突然凑上前来,一把捧起他的脸。
他不由大惊:“你想干什么?”
“让我摸摸你的脸,我总要知道自己最终和什么人死在一起,我这样的人是要下地狱的,只怕是无缘再见了。”
蓝翎羽被惊得一动也不敢动,近在咫尺的女子身上带了一股特殊的香气,她粗粝的手指在他的脸上慢慢游走着,先摸在自己的眉骨上,然后顺着鼻梁一路向下……
有风吹过,深蓝色的丝绦和她的发丝随风荡起来,她苍白的面颊上有着其他女子没有的冷漠,那是不带任何情感的触碰,可是他的心还是在这样的情境中倏然收紧,仿佛是一片雪花落在心尖上,凉凉的氤氲开来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李朝朝摸着蓝翎羽的脸,感受到他冷硬的线条,笔挺的鼻子,下巴上的胡渣……在心中有了个大概的轮廓,然后笑了笑:“可惜了你这么好的面皮,却落了如此不堪的下场。”
蓝翎羽心里觉得好气又好笑。
一口气说完后,李朝朝已再无力气,颓然地向后倒去,蓝翎羽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她的下半衣袍已经冻成了血疙瘩,他心中大惊,已经知道说什么都晚了。
李朝朝瘫软在蓝翎羽的怀里,声音轻飘飘的。
“其实我也没什么权利笑你,我李朝朝争了一辈子,斗了一世,到头来还不是个失败者,落得如此凄凉。若真有来世,我倒不想样样拔尖出头,只想平安顺遂地过一生,可是谁若犯我,我还是会犯贱,与其窝囊地被人欺辱,还不如狠毒地有尊严……”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蓝翎羽惊慌道:“不要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