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软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就听寝宫外有人哼了一声,推开门走了进来。
居然是……龙王炎凉。
“几个小崽子,吃饭便吃饭,背后议论长辈是非,也不知是谁教的。”炎凉扫视了他们一眼,冷冷道。
某种居高临下的强大气场充斥了屋子,连灯烛都有点暗了下去,或者说,不敢太亮。
“……当长辈的还扒门偷听人聊天呢。”片刻的沉寂之后,有人哼哼了一句。
满屋灯影晃了晃。
“死丫头你说啥?”炎凉盯着苏软,一字字问。
“她说,当长辈的还扒门偷听人聊天呢。”天朗很热心地又给复读了一遍。
苏软往天绯身边蹭了蹭,埋头吃东西。
炎凉倒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走过来,不无恶意地在天绯和苏软之间坐下,将他们两个挤到两旁,盯着桌上的石锅,深吸了口气:“鲲州的……鸡汤鳆鱼锅?”
公子澈没说什么,只着人又拿了一副碗筷来,给炎凉盛了小半碗汤,又捞了些煮好的鲍鱼片在汤里。
炎凉吃了片鲍鱼,又喝了口汤,眼睛眯了眯,开始自己动手,也再不如龙族盛宴上那般尊贵端庄,挽了袖子,盘腿坐着,西里呼噜,像个没吃过什么饱饭的饿痨。
其余四个,忽然觉得动一筷子都像跟他抢似的,于是静静看着他。
吃掉半桌子菜,鸡汤都续了两回,炎凉才依依不舍地放了筷子,掏出帕子擦了擦嘴,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又恢复成龙族之主的高冷模样。
“味道一般,我当年在人间的时候,吃得比这个正宗。”
得亏一般,要是不一般,你还不得连锅都舔了。苏软腹诽,却又觉得这不是重点,想了半天,才筛选出来几个关键词。
“当年?你?在人间?”
“你以为龙族中人,在人间待过的,就只有小三子?”炎凉傲娇地看了她一眼,“我当年在人间的时候,可是官拜一等公呢……”
“你为什么会去人间?难道也是长了双沧海之眼,被你爸爸……”苏软风凉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转头望着他。
炎凉莫名地笑起来,放下茶盏,缓缓抬起袍袖,覆住口鼻,只漏出一双流光璀璨的眼睛,冲着苏软眨啊眨的:“小三十六是识货之人,来看看,我的这双沧海之眼,比起他的那双,是不是好看得多?”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如平地惊雷,轰得一桌子人都怔了怔,苏软艰难地消化着其中巨大的信息量,想问问题,却只是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炎凉却并不觉得自己泄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拿起筷子,捞了根笋丝放在口里嚼着,悠悠道:“龙族么,布云行雨,泽被万物,不去陆地之上,尝尝苍生甘苦,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不盈山的最高处,加冕为王?”
“……这个笑话,当真无趣得很。”
偌大的寝宫里一片沉寂,许久,公子澈才冷冷道。
生来就被当成异类,离群索居,囚困一隅,连自己都认准了自己是不祥之物,年少之时即遭放逐,离乡背井,在异族的土地上过异族人的生活,直到盲了眼睛,才被接回来,现在却忽然告诉他,原来他竟然是内定了的王族储君,而此前数百年的种种悲催际遇,都是组织上考验干部的必然程序。
谁信?
炎凉却似乎并不在乎他信不信,放下筷子伸了个懒腰,左右手按着天绯和苏软的肩膀站起来,整整衣袍:“我今天来找你,只是走一走新旧交替的规矩,当初我的父王,你的祖父,可是如着厕就把这事办了,要不是你眼睛不好,我也不会专门跑这一趟,三日之后,别误了时辰。”
“如果我不答应,你又当怎样?”公子澈望着他的背影,问。
“由不得你。”炎凉笑道。
眼看着又要聊不下去了,外面天空里忽然传来一声清越的长啸,接着仿佛有狂风古荡而过,寝宫的大门訇然中开,门外庭院中,巨大的银翼鹏鸟刚收了翅膀,侧倾了身子,让背上载着的人慢慢滑到地上来,却是早上它刚刚送走的天紫。
“公子……陛下?!”阿八显然没想到龙王炎凉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忙变成海鸥扑腾过来。
“怎么回事?”寝宫中的几个人都已经走了出来,炎凉看着匍匐在地,脸色青白如纸的天紫,皱了眉问。
“属下早晨已将天紫姑娘送回王都,因为还担着接引之职,回来后便在东海岸边守着,谁知道刚刚这姑娘又返了回来,看来还伤得不轻。”
天绯已经走过去,俯身察看天紫的情况,苏软也在旁边蹲下来,正要去扶她,却忽然被天紫一把抓住了手腕。
黯淡无光的一双眼睛,全无平日里的顾盼神飞,呆滞地看了苏软一会,毫无血色的唇角扯出一抹苦笑来:“苏软……”
“啊?”
“我终究没有保住他,他……在莫伤离手上了……”
苏软微怔,秒懂,顿时变了脸色:“今,今天的事么?”
天紫虚弱地点头。
苏软定了定神,觉得还是该先安抚眼前看起来快死了的这个:“你先别急,莫伤离那老东西逮到我的时候,也不是马上就杀了的,异世之心,好像要活祭才有用,现在他的手上还差一样长生之魄,在没找到之前,他不会轻易下杀手,我们还有机会救……”
“没机会了!”天紫忽然打断她,“那三样东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