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吴四爷走,安若墨一时半会儿,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吴四爷的话,她听着自然不开心,可却也不能不承认一桩——即便她不爽到死,目前也全无办法。人家瑞祥号就是有钱,你有那个勇气和本事和人家抢市场吗?
别忘了,安家绸缎庄从前也是风光过的。若不是和唐六那个宁可鱼死也要网破的脑残对着压价,断断不至于走到不得不转向高端市场的一天。而作死的是,这个主意偏巧是安若墨自己提出来的。
但那时候,安家好歹还有大量的普通绸缎,进可攻退可守,面对唐家还是有些优势的。可是现下,随着那一场大火,一切都回不去了,安家的产业,一点儿退路也没有。
这一点,安若墨知道得比谁都清楚,而近期内再也不能和瑞祥号抢市场了,也是她心下时刻铭记的事情。
但吴四爷,或者说他背后的唐书珧,却未必能明白自己的想法,因而才会有这一场谈话。说到底,这只是一种示意——我们暂时不想和你抢高端市场,但是你也不要做梦能把中低档市场给抢回来。
那一句“想要的多了,迟早是要赔的”,可不就是在表态外加警告她么。
安若墨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她无法想象,若是自己再笨一些,听不出这吴四爷的弦外之音,会不会就这么被瑞祥号逼死在自家货物高昂的售价和稀少的售量上。
但对方会这么示意,倒也未必全是坏事了。至少这表明,不管是唐书珍还是唐书珧,都把她当做了纯粹的绸缎商人来竞争。他们若是想不到她能把买卖做成一条产业链,便无法彻底堵死安家这一套产业的活路。
安若墨自嘲地笑了笑——她现在可是个真正的商人了,能够把喜好和厌憎全部抛到一边儿去的商人……对她来说,只要能赚到钱,仇人从眼前摇着尾巴跑过去也是能视而不见的。那唐家今后再如何挑衅作怪,只要不碍着她赚钱,便由得他们去。
那吴四爷不是暗示她不要企图染指已经由瑞祥号接手的市场吗?她就不动那一块蛋糕好了。她不先动手,看瑞祥号还能有什么法子来对付她。
别的不说,单说这女装生意,瑞祥号便万万争不过她。她是个女人,这样的身份在商场上是要吃亏的,可谁说吃亏不是占便宜呢?那些个大家小姐的容貌,是男人们能看到的吗?但她能,她能根据对方的面貌肤色体态选出最合适人家的面料与款式。
这样的定制算不上高端,但总是胜过卖初级产品嘛!更莫要提这些个富贵人家的姐儿们原本便是爱好看衣裳的,穿了一件好的,便要件件都穿好的。一旦养成用特殊的材料和特殊款式的习惯,她们未必还能看得上家里头的婢女们用大路货的丝绸做出的衣裳。
而她雇佣的那些个妇人们,更是将此当做了一项赚钱的好来路,过的两三天,那四套裙裳竟然就完工了,安若墨很是为她们的生产力折服——若是她自己做,只怕半个月也未必做得出一套,而人家针脚绣活,竟也是样样不输她呢。
这几套裙裳,她托人给周七姐带了过去,心中多少是有点儿不安的。毕竟那几位姐儿的心思她还不熟悉——这买衣服呀,其实从古到今都是一样的。有些人喜欢某件衣服,却未必穿着合适,她能保证她做的衣裳穿起来好看,却未必能全然对上主顾的胃口。
而周七姐那边,偏生对几位姐儿满不满意她的设计迟迟未有回话。
安若墨觉得自己像是个交了考卷却等不到公布分数的小孩儿,她有信心让那些衣服穿在各自的主人身上都漂亮,但漂亮也未必得人喜欢!万一因为某个皮肤黑黄的姐儿偏喜欢紫红色这样的破原因否认了她的心血,那打击感便不止是收不到报酬那么点儿了。
她便这么惴惴地等了七八天,终于某一日回家之时,安喜摸出了一封信给她:“姐儿今日出门不久,便来了个小厮,送来了这东西……说是给姐儿的。”
安若墨心猛地一跳,难不成是周七姐送来的信?她也顾不得许多,站在庭中便抽开了信笺,然而看了没多少,便惊异地瞪大了眼睛。
这不是周七姐送来的,也不是任何一个她认识的人送来的——这来信的人,正是锦西县令的夫人杨氏。
安若墨虽然不认为自己是个普通的小姑娘,但她能认识的接触的人,还是很受“小姑娘”这个身份限制的。县令夫人姓不姓杨,她不知道,这一封信是不是杨夫人写的,她也不知道……
“送信来的,真个是县太爷身边的小厮?”
“看着面善的很,多半是了。姐儿若是不信,小的马上去县太爷府门口蹲着等两天。若果然是他们家的,想来碰也能碰上个一两回。”安喜这一回比上一回长进多了,居然能想法子解决领导的疑惑了。
但做领导的无法通过他的建议,那信上约她过府一叙的日期,正是明天。
即便这玩意儿是伪造的,安若墨也不敢不去。若是县令夫人不姓杨,又或者这信是有人假借她名伪造的,不过是自己丢丢人。若真是县令夫人的手笔,却被她怠慢了,今年的日子可就更不好过了……
“不必去,”她下定了决心:“我明儿就去他们府上。若不是,丢个面子罢了,若是,难说是有事儿哩。”
安喜也只好答应了,提早去喂了骡马。第二日,安若墨特意打扮了一下,将自己拾掇得干净利落,便去了县令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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