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些人是谁弄来的,这胡搅歪缠是为了什么,她也便懒得关心。反正人家言语之间那些个信息点她也都听出来了——明明有货,对方是什么人,怎么就这么肯定安家的仓库里头还有货?能掌握这种信息的,要么是安家自己人,要么就是从她的进货数额上猜出一二的人。
知道第二点的外人,也就是唐书珧和唐书珍吧?她想着,猛然刹住脚步,向身边跟着的小丫头灵芝道:“你快去,叫个伙计跟着他们几个人!看看是不是去了瑞祥号。”
灵芝道:“我去了,难道姐儿一个人回宅子?”
安若墨哭笑不得道:“几步路罢了,青天朗日,还能出事儿吗?快去。”
灵芝应了一声,扭头飞跑而去。安若墨朝着自家宅子走了几步,却正见得一个人站在门边,面色焦急朝这边张望着,登时便觉得心头一沉。
那人正是玉姨娘。
在她看到玉姨娘的同时,玉姨娘也看到了她,登时顾不得穿着裙衫移动不便,提着裙子便向她奔了过来:“姐儿!不好了!”
安若墨一怔:“什么?”
“二姐儿一出门,大姐姐便说她心口堵得慌,叫奴扶着坐一会儿,可她刚一坐下,便厥了过去。奴掐人中揉凉水也没用哩,如今安喜已然去请郎中了,老太太同几个丫头子还在忙……”
血一下涌上脑门是什么感受?安若墨这算是体会到了。安胜居中风也好瘫痪也好哪怕翘了也好,她其实都不十分在意,可陈氏病倒了,这消息对她来说便如同九天玄雷单劈独门庙一般。
“走。”她一把抓住了玉姨娘的腕子,说不上是想拖着玉姨娘走快点儿,还是怕自己脚下一软跌倒。
玉姨娘神思转得也快,转手便将安若墨扶稳当了,二人急急向内宅里头行去。这倒是玉姨娘的好处了,她抬了姨娘也还能记得自己的本分——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妾,她这一辈子是过得衣食无忧还是人人喊打,那不是嫡系一句话的事儿么?因而现下她虽然是做了安若墨的庶母,待陈氏与安若墨母女却还是恭顺得像是当初那个丫头。
譬如这搀扶人的本事,便是当初练下来的,旁人看着只当她和安若墨是挽着走呢,她自己却知晓,安若墨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她手臂上了。
须臾到了卧房之中,安若墨一眼便见得那炕上躺着的正是自家娘亲。而祖母周氏共两个丫头一个婆子正围在旁边,你言我语说着什么,却没有一个对陈氏采取什么急救措施的。见得安若墨进门,周氏第一个便嚷了起来:“二姐儿!快来,你娘急火攻心昏过去了,你喊几声,看看能不能喊醒了!”
这算是什么瞎法子!安若墨心道,一时半会儿却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只能依着周氏的话喊娘,她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可陈氏双目紧闭躺着,是半点儿反应都没有的。
“安喜怎么还不回来,”她道,想咆哮声音却细若蚊鸣:“娘,娘!”
陈氏静静躺着,若不是胸口的被子微微起伏,几乎和死人没有两样。
“好好的,怎么就厥过去了呢,”周氏道:“你娘遇上什么事儿啦?”
安若墨心神虽乱,此刻听闻祖母这么问,却瞬时醒悟过来——难怪周老太太此刻在儿媳妇这里守着却没有大骂你这该死的婆娘怎么不蹬腿,原来周氏还不知道安胜居吃错药的事儿呢。
“娘带着爹爹来县城里头,据闻是有个神医来游方诊病,可偏生来得晚了,神医走了,娘便请了另一位郎中来看,这郎中说爹爹的病医不好,怎么也不会好利落……”安若墨随口扯谎,一时也顾不得这谎话能不能说圆了,反正周氏听不听得出来都随便吧,她娘要是病倒了,出事儿了,天下还有什么事能比这个大了去?
“呸,这种郎中,就该打出去!自个儿学艺不精,什么医不好,天下哪有医不好的病!真是个乌鸦!”周氏怒道:“那神医人呢?雁过还留个声儿呢,咱们去找找也未必找不到……”
“罢了吧,祖母,”安若墨道:“我想,那神医也未必就可靠,爹爹如今说话都说不得,若是吃下别人开的药去,不舒服了,都没法子和咱们说,岂不是大大危险?还是就按原本的药吃吧,虽然好得慢些,到底安全是不是?爹爹这病,比不得旁人的……”
劝周氏,只能从她宝贝儿子的切身利益来入手。果然,听闻了这话,周氏叹了口气道:“也罢,想来也是没缘分……算了,我看看你爹爹去。”
安若墨直急出了一头汗,安胜居可不是什么会为糟糠之妻隐瞒自己病痛的好男人,他要是一张口,让周氏看到了一嘴血泡子,她方才撒的谎可不都败露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