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敏病后,忙坏了满仓。虽说申敏曾扬言不再认自己这个女婿,可在满仓心里,从来就没有怪过申敏,也没放弃过这份亲情。
过了二月就是三月。三八节一过,风就变柔了。
这个季节,是牛村最不多事的时候。满仓每天在村里转一遭,看看没啥事,便开着自己新买的二手轿货直奔场部。
满仓回场部住在父母那儿,中午或晚饭后再去方权家看看岳母。
这天晚饭后,满仓准备去岳母申敏家。申敏家住在场部大东头,满仓父母家住在场部大西头,若走路的话怎么也得走上近三十分钟。满仓便启动了车。
场部这几年建设得飞快,街上的土路全部换成了水泥地面,车子走在上面异常的平稳。可不知怎么,满仓突然觉得车子动了一下,似乎被谁扒了一下的感觉。
怎么回事?满仓下意识地叨咕了一句,接着想:肯定是轧到了小石头之类的东西,今年场部没少起楼,路上有点小石头的东西也是常有的事。
满仓这样想着的功夫,申敏家就到了。他停了车,熄了火,正要开门下车,一抬头,却看到自己头前的倒车镜中一个黑影一闪。黑影圆圆的,像只动物急速蹦出,又像一个人猫着腰快速掠过。
“谁?”他刚要开口喝问,突然见倒车镜里影影绰绰的甚是瘆人,忙把眼光收了回来。
申敏家住的是一个独门宅院,即使左右邻居也都距离十米以外。平时满仓来这也不觉得什么,可此时被刚才的黑影一闹,心里突然对申敏家的住宅竟也产生了恐惧,觉得那黑幽幽的宅院里,不知会隐藏着什么?尤其刚才的那个黑影,会不会就在他停车的一霎那,倏地已隐入这个大院深处在等待着他了呢?
那个黑影,究竟是人是物,它究竟要干什么呢?
满仓不敢再多想,他突然重新启动车,打开大灯,一溜烟地跑回到了父母家。
满仓把车停在父母家的大院里,接着屋里射出的明晃晃的灯光把车从前至后检查了一遍。结果,什么可疑的迹象都没有。
那个黑影是从哪来的呢?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不可能,那么大的一个黑影,怎么会是眼花能造成的呢?
满仓揣着疑问度过了难熬的一宿。第二天一早起来,但见风和日丽,春天已在探头探脑,心中一爽,不免对昨晚的事情有些哑然失笑,心里嘲笑自己说:“铁满仓啊铁满仓,亏你堂堂七尺男儿,一个幻觉中的黑影竟吓成这样!”他这样说着幻觉,就真的认为昨晚的黑影就是幻影了,心里不觉像放下了一块石头。
满仓开着车向牛村驶去。到了办公室,周助理还没来。这让满仓很不高兴。这个周助理,平时都住在办公室,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天天回场部,而且也不打声招呼,班上得比他这个站长还晚,太不像话了!
满仓正拾掇着办公桌,生着气,周助理风尘仆仆地进了屋。见了满仓打招呼说:“站长来得好早啊!”
满仓本想批评他两句,可看他面颊被风呲得血红血红的,到嘴边的话便又咽了回去,心想四十多岁的人了天天跑来跑去的也不容易,算了吧,也没耽误什么事儿。
这么一想,满仓的恻隐之心又涌了上来,他坐下看着进屋就忙着烧开水的周助理,问:“老周啊,你这两天都怎么回家的,有车吗?”
“啊?”周助理脸色一变,手里的暖壶差点跌落在地。他望着满仓,以往的沉稳突然无影无踪,磕磕巴巴地回答,“有……哦,没有,我,我,走回去的。”说到最后,像完成了一项任务似的松了口气,然后笑了笑。
满仓突然觉得此时的周助理有些奇怪,一句问话而已,怎么弄得如此紧张?完全不像工作起来风风火火干脆利落的那个他嘛!
“走回去的?”满仓有些不相信,“走回去,再走回来?”
“是。”周助理很快恢复了常态,自信满满地说,“不就二十里路嘛,就当锻炼身体了。”
满仓笑了,他喜欢这个样子的周助理,充满了力量。“这么走来走去的,一定是家里有事吧?不行的话,从今天开始,来回搭我的车,就这么定了!”他说。
三月的白天,比起冬日来已长了许多。四点多钟了,太阳还白亮亮地不肯收工。
满仓手拿抹布,擦了车前擦车后。虽然买的是二手车,但在满仓眼里,跟新车没什么两样,所以满仓像爱护自己的眼珠子一样爱护着这辆车,每天都要检查擦拭上一遍,唯恐哪儿有个磕磕碰碰或沾上泥啊水啊的。
满仓擦车的时候心情极好,吹着口哨,打着节奏,心头里的那些个烦心事都在此时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可这回,满仓擦到车后的半截斗时,突然不动了,脸上的快乐神态也先是冻结,然后消失,再然后,一种恐惧便蛇一般爬上来。
满仓的目光直直的,像两道手电光直射住车斗上的一个地方。
那是一双脚印,在铺就的白色塑料布上倍显清晰!
满仓清楚地记得,这张白色的熟料布是他昨天下午铺在轿货后半截斗的斗面上的,直至现在他的后半截斗都没有上过任何人,那么,哪里来的脚印?
满仓就站在那儿,脑海里极力搜寻着一切发生的可能,可是,没有,真的没有任何可以造成这种现象发生的可能。除非……
满仓的头突然大了起来,他想到了昨晚的黑影!难道昨夜的那个黑影并不是幻觉?而且,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