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场阴森恐怖,石榴想都不敢想,听说他们住在坟场里,石榴心惊胆颤。
张胜抬头看了石榴一眼,苦笑道,”你以为这儿坟沟很冷清啊?晚上可热闹了,满山遍野都是我们这种人,躲在这里,可以免去治安巡查之忧。是好去处啊。有时运气好,碰上当地人祭祀,那还会大饱口福。这里人有钱哪,那祭品大都是水果,成箱成包的摆上,祭完了也不拿走,倒是省了我们不少生活费。”
“那他们人呢?怎么才看到你们两个?”
张胜嘿嘿一笑。“那可是蛇有蛇道龟有龟门啊。有的去找工作,有的因为没钱,到附近乡村搞杂耍,碰上善心的,大方的,能挣好几天的生活费呢。“这话不亚于给蔡春生注入强心剂。蔡春生和石榴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石榴面有喜色,旋即有点害羞。石榴的歌唱得好,蔡春生笛子和二胡也较有火候。经过这一天的奔波,他们知道找工作绝非易事。
蔡春生想,张胜他们身无所长,都有坚持到底的信念,而我们有一技之长,先委屈一下,攥点积蓄,倒不失为美事。蔡春生松了一口气。
看来为长远计,暂且只好走他们从来没想走的路了。
“张大哥,你怎么不去挣点钱呢?”
张胜羞赧地笑笑。刘桂花白了他一眼,说:“他哪,猪一样,只有点蛮力。有时候我们转下山,碰到力气活,也会挣点钱,但那机会太少,象我们这样的人太多啊。”
“有卖艺的吗?”蔡春生不好意思说卖唱。
“卖艺?有哇,杂耍不就是艺吗?”
杂耍是艺,不过蔡春生想问的是卖唱。想想还是不问好,免得到时一无所获,倒是叫张胜和刘桂花见笑了。
看看天光黯淡下来,蔡春生想起了当务之急的事。
“张大哥,你们睡在什么地方?”
张胜搓了搓手说:“哪里有固定的地方啊,就是坟沟,经常也有争抢的。强者为王,住这种地方,凭的是力气。不过兄弟你不要担心,你和弟妹心肠好,我认了你们。晚上跟我们在一起吧,谁也不敢惹你们。”
刘桂花看蔡春生和石榴疑惑的眼神,抿嘴一笑:“你张大哥别的不会,力气却大。有一个晚上摸上来两个酗子,块头也不小,他看到我们蹲的这个坟场大,坟沟深,是休息的好地方,想霸占。我说了很多好话他们不听,动起手来,把你张大哥惹火了。”
蔡春生瞅着张胜,忍不住发笑。
“张大哥天神一样,发起怒来,一定非比寻常。”
刘桂花倪了张胜一眼,似嗔似怒,眼里却同怜爱。
“可不是,你张大哥在家绰号蛮牛,这会儿他双臂用力,拦腰抱住窜过来的人,扔出几米外,把看热闹的都震住了。现在他们对你张大哥很敬畏,他说的话,没人敢不听。”
刘桂花眉飞色舞,脸上显出得意的神色。是啊,对刘桂花来说,张胜就是一棵大树。
蔡春生和石榴都笑了。刚才张胜的吃相,他们就猜出张胜是个有力气的人。
“走吧,我带你们去看看。”张胜拉了刘桂花一把,抢过蔡春生的箱子,拎在手上,象拎一根灯草。蔡春生也不谦让,提起包,拉着石榴,跟在他们身后。
张胜蹲的坟场在半山腰,洼地中隆起个小山包,水泥砌的坟头几乎一人高,坟沟里青草一片,却碾得很光滑,一块几平米的尼龙纸遮盖着一堆物事,不是很多,显然是张胜和刘桂花的行李。
刘桂花象到家一样招呼蔡春生和石榴坐下。二人席地而坐。张胜指着坟沟那一边说:“你们不嫌我们碍事,就蹲那边吧,有几个人要,我没答应。我和你桂花姐,嘿嘿,恩爱,可不想别人当电灯泡。你们不一样,是我兄弟。”
石榴瞪大眼,扫了蔡春生一眼。蔡春生无声地笑笑。
刘桂花看二人的眼神,羞得面上飞红,啐了张胜一口说:“你别听他胡诌,蔡兄弟你们误会了,我们哪有什么恩爱,就是他这个死脸皮的,时不时……”
刘桂花顿住了,又瞥了蔡春生和石榴一眼,怕误会更深,咬着牙勉强说下去:“就是抱着我睡,有时还亲个嘴的。”
蔡春生和石榴放声大笑。可以想象,这种地方,闲杂人太多,哪里是男欢女爱的场所。
张胜挠着后脑勺,挺难为情的样子,咧着嘴傻笑。
刘桂花看二人单薄的行囊,问道:“你们都没带被子啊?”
蔡春生摇摇头,原以为工作好找,有个安身之处,再买不迟,大老远带着被子,何况是逃一样的出来,太显眼。
张胜立即接口道:“我们不是有两床吗?给一床兄弟,当然,只要兄弟你不嫌脏。不过这儿气候还可以,晚上也不是很冷,被子只是遮遮露水的。”
“要是下雨怎么办哪?”石榴说出她的担心。
张胜哈哈一笑:“搬家呗。下雨天,治安巡逻很少,我们就下山,在民房外蹲一宿。”
说话间,天色暗了下来。果然这坟场一点也不冷清。外出的人陆续回来了,声音不是很大,却也闹嘈嘈的挺热闹。没有灯火,脚步声踢踏不绝。满山遍野的坟场,少说也有百十号人潜伏其间。
人们印象中恐怖阴森的坟场,却是他们这些漂泊无依者的避难所。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大有苍凉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