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兑泽之心的情况比外边的更糟。
地面上已经积了很深的水,土地在长期浸泡下变得泥泞不堪,松软的泥土漂浮在水面,一阵阵恶臭传来,叫人反胃不已。空中的瘴气已经变成乳白色,恍若实质般漂浮着,舒远无端想起了穿越前特别讨厌的牛奶。
黑水玄蛇对一切习以为常,甚至视而不见,它欢乐地甩动蛇尾,炫耀一般说:“我在里边养了很多泥鳅,小孩子,你要不要吃泥鳅?”
舒远看那力道足以开山裂石的尾巴甩来甩去,十分担心它打到自己师徒,忙道:“不用了,我们师徒一贯是吃素的。”
“哦,真可惜,我家泥鳅很好吃的!”黑水玄蛇晃了晃脑袋,遗憾地说道。“那我一个人吃了,我好饿。”
说着蛇头东张西望,不知从哪里叼来一只小舟,然后头一低,把绒毛变没了。没了绒毛的蛇头光滑无比,舒远抱着钟零羲惊叫一声滑入舟中。小舟里铺有陈旧却不破烂的毯子,厚厚的一层,落在上边丝毫没有痛感。舒远松了口气,将钟零羲放在舟中躺平,抬头观察了一下四周。
这小舟是将一棵直径五尺的树干掏空做成的独木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材料,船身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将沼泽的恶臭遮挡了起来,舒缓了舒远的呼吸。
舒远注意到黑水玄蛇将他们放下就一头扎进水中不知去向,心中始终不敢放下防备。他从水龙吟中取出一片赭鞭茶花的花瓣,小心而轻柔地扳开钟零羲的牙关放入口中,让钟零羲含着。又取出三根祝余草,正准备自己吃的时候,“哗啦”一声水响,黑水玄蛇叼着满口的泥鳅浮出水面。
舒远下意识提防地看了一眼,这一看,差点将他恶心得吐了出来。
那黑水玄蛇巨大的蛇口中叼了不知多少条泥鳅,每一条泥鳅都有儿臂粗,泥鳅身上满是污泥,相互之间纠缠在一起。泥水与血水混合着流下,腐烂污泥的恶臭与血腥味扑鼻而来,舒远唔的一下捂住嘴巴,立刻扑到船沿。
“……?”黑水玄蛇歪头看了一下脸色铁青的舒远,呸的一声将口中的泥鳅吐在独木舟的另一头,不解地问道:“小孩,你怎么了?饿了么?”
“我……”舒远生怕自己说错一个字就被塞着吃那扭动着的泥鳅,忙勉强笑了一下,举了举手中的祝余草示意道:“我喜欢吃这个。”
“祝余草哦。”黑水玄蛇一眼认出,低头咬住一条泥鳅吸面条一样唆的一声吸进嘴里,道:“以前娥皇神女为了防止我偷吃,在兑泽斋中了好多好多祝余草,榨成汁做成面饼给我吃。祝余草一点味道也没有,我不喜欢,可是……”
黑水玄蛇难过地低下头,呸的一声将嘴里含着的泥鳅吐了出去,它不知为何生气起来,蛇尾一扫将独木舟尾的泥鳅全都扫进泥水中。独木舟被它扫得东倒西歪,舒远差点掉到沼泽里,而钟零羲昏迷的身体也随着独木舟的晃动而移动,吓得舒远扑到舟中抱住钟零羲,将他的头部紧紧护住,几次撞在船身上都不吭声。
半晌,独木舟终于平静了下来,舒远却不敢再放开钟零羲。他又惊又怕地看着黑水玄蛇,只见黑水玄蛇垂着巨大的蛇头,不知在想什么,蛇眼中竟有难过之色。
“你……”舒远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了?”
不问还好,一问出声,黑水玄蛇就哇的一声仰头大哭起来。它不像黄鸟浴火时受了重伤,乃是真真的数十万年累积力量的神兽。这一哭简直惊天动地,瘴气都被震散了,无数的泥浆被声波与神息激荡着掀起巨浪,沼泽中的泥鳅不过修为平平,登时死了一大片,全都翻着白肚飘在水面上。黑水玄蛇却不管,整条蛇好像被点了某个开关一样,哭得停也停不下来。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舒远被震得耳朵生疼,一阵头晕眼花,连泥浆掉下来了也不知道躲,只会紧紧护住钟零羲。幸亏这独木舟不是凡物,自有无形的屏障将污泥挡住,又慢慢地消减了黑水玄蛇那震天动地的哭声。舒远胸口的滞碍之意消失,耳朵却还是有点疼,忙伸手将钟零羲的耳朵捂住,免得他受伤。
一边保护着自己师徒,舒远一边留心黑水玄蛇的动静。
只听黑水玄蛇边嚎啕大哭边冲天大吼道:“哇呜呜呜……大山不喜欢吃泥鳅一点也不喜欢!神女你为什么要死?大山十几万年都没有东西吃快饿成蛇干了!呜呜呜……神女怎么办!阿阴被我们害死了!兑泽斋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这样子了!呜哇哇哇哇——大山好没用!神女大山想跟你一起走可是又怕焰焰和阿霄伤心,大山不知道怎么办!大山好想念以前大家一起玩的日子!哇啊啊啊——”
黑水玄蛇刚开始还边哭边说,后来变成了哭多说少,最后就只是张大嘴巴仰天长嚎。拳头大的泪珠从灯笼一样大的眼睛里落下,噼里啪啦掉进水里,沼泽发出滋滋的声音,白气纷纷涌出,却又与瘴气不同,不知又是什么东西。
舒远边听黑水玄蛇大嚎边分析里边的意思,话语里的阿阴应该就是黄鸟秋阴,大蛇这么伤心一部分原因应该是它以为黄鸟被烧死了。舒远本想这大蛇好歹也是几十万岁的神兽,哭一哭也就好了,等它哭完再说。但舒远忘了,正因为是几十万岁的神兽,所以才没有时间观念而且体力充沛,哭起来没完没了。
等黑水玄蛇哭了一整天之后,舒远就发现不对了,他忽然意识到不加劝阻的话这太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