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正在卧房里批阅联军司令何伯发来的抗议信。信上说清字营的人在战斗中贪生怕死,非但没有伤敌一人,还纵容手下四处抢掠,要李鸿章严惩肇事者,以儆效尤。
李鸿章轻笑着摇了摇头,心里暗骂了一声,洋鬼子真是会贼喊捉贼。
这时,周馥在外面通传,说是乔志清前来拜见。
李鸿章整理好衣冠,连忙有请,吩咐乔志清在客房等候。
“大帅,你这气色可是有点不好啊。”
乔志清见李鸿章出来,故意调侃了几句,他和李鸿章日益熟悉,都熟知了对方的为人秉性,倒也不拘谨。
“你这臭小子,不是让你随联军攻打七宝镇了吗?这么快战斗就结束了?”
李鸿章故意拉着脸装出不悦的样子。
“属下是来给大帅报告好消息的,我们清字营所有的弟兄,在这场战斗中都是不顾生死,奋勇当先,第一个攻进了七宝城内,而且受到当地百姓的热情欢迎,给我们筹集了五万两白银以示慰问。属下想来想去,大帅正在用钱之际,所以就把这些银两带了过来奉送给大帅。”
乔志清说的唾沫星子乱飞。
“哦?真是这样吗?老夫怎么听人说,这银子是抢来的呢?”
李鸿章的眉头微皱了下,冷笑着看着乔志清。
“大帅一定是误信了谗言,属下愿与他当面对质,若是银子真是抢来的,属下愿意受军法处置。”
乔志清厚着脸皮,死不承认。
“哈哈哈,好了好了,你别再胡扯了。看在这些银子的面上,老夫也不与你计较。不过你得写一份道歉声明,深刻反省一下自己。人家洋大人都找上门来了,老夫得给人家一个交代。”
李鸿章看着这个满嘴编瞎话的兔崽子,轻笑着摇了摇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乔志清抢银子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反正乔志清不抢,洋鬼子也会抢,这小子还算识相,没有把银子独吞掉。
淮军是完全按照湘军筹建的,说到底都是地方武装力量,朝廷是不会下拨一文钱做军费。所以湘军的每个营都是自给自足,以战养战,在战争里劫掠银两充当军饷。主帅对这种事情也没有怪罪的权利,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鸿章的日子确实过的艰难,淮军每日光吃喝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现在朝廷的任命状还没有下来,上海的各个势力对这支叫花子部队还在观望的状态,士绅们都不想把钱打了水漂。所以李鸿章的家底眼看着就捉襟见肘了,乔志清送来的银子,正好解掉了他的燃眉之急,所以就算他顶着天大的压力,对乔志清也毫无怨言。
有老大在后面撑腰,乔志清的心便也放了下来,他这五百多人的实力,还远不是洋鬼子的对手,如今只能是积蓄实力,寄人于屋檐之下。
乔志清回了营地,马荀连忙凑上来小声说道,“少爷,不好了,王大哥一回来就是满脸的怒气,已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天没有吃饭了。”
“哦?怎么回事。”
乔志清皱了下眉头。
“不知道啊,你快去看看。”
马荀摇了摇头。
“好吧,我去看看,你让伙房做点好吃的送上来。”
乔志清交待了一句,匆匆朝王树茂的营帐走了过去。
“王大哥,你这是生病了?”
乔志清掀开了帘子,王树茂正躺在行军床上用被子蒙着脑袋。
“东家,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听到乔志清的声音,王树茂转过了身子坐了起来,用手搓了搓脸。
“你说吧,什么事情?跟你兄弟还客气什么?”
乔志清在他的对面坐下。
“乔东家,我跟着你从山西出来也快三个月了,咱有点想家了,你现在兵强马壮的也用不着咱了,咱想带着镖局的弟兄们回家去。”
王树茂神色忧郁,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你说什么呢?”乔志清蹭的站起了身子,不敢相信的问道,“王大哥,你到底是怎么了,咱们兄弟说好了要一起走到底的,你怎么有这种心思呢?”
王树茂掏出怀里的旱烟袋子吧嗒吧嗒吸了一口,面色凝重的问乔志清道,“咱老王是说过要跟着你出生入死,可你当初对咱老王是怎么保证的,说你办军队是为了保国安民的,可咱们刚来上海,你怎么就说话不算数了,第一仗就纵容兄弟们四处抢掠,你有没有看到那些老百姓过的有多惨,你这样和土匪有什么区别?”
王树茂越说越是激动,最后竟愤怒的把烟袋锅子摔在了地上,扭过头不再说话。
乔志清捡起了烟袋,拍了拍土,自顾自装了一锅烟丝,吸了一口,直呛得眼泪直流。
“你这旱烟味道也太大了,改天我给你整点洋烟抽一抽。”
乔志清说着把烟袋递给了王树茂,心平气和的问他道,“王大哥,这支军队是你训练出来的,昨天洋鬼子的实力你也看见了,你自己说,咱们和洋鬼子比起来,谁更厉害?”
“这还用问,当然是洋鬼子。”
王树茂平息了下心情,背着脸拿过了烟袋。
乔志清笑着继续问道,“那你说我们现在要是和洋鬼子翻脸了,能有几成的胜算?”
“一成不到。”
王树茂的脸上渐渐平静了许多。
这时马荀带人把饭菜送了上来,在桌子上码放整齐,并按乔志清的意思拿了壶陈年的汾酒。
“马荀,你也坐下吧,陪王大哥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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