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双魁这人好吃,也善饮,早听说食锦楼里的菜做得好,桂花酒酿得更是天下一绝,心里就有些尝尝的意思,看了看桌上的几样菜,问道:“你做的?”
方云宣点头称是。
贺双魁歪斜着,伸手抓起筷子,随意夹了一样,扔进嘴里。
他夹的是金丝虾球,是将虾肉剁成泥,加姜汁和盐,再加上一定比例的猪肉蓉和成馅,团成球状,在切成细丝的土豆里滚上一圈,滚得虾球周围沾满土豆丝,再下油锅里炸熟。
贺双魁吃完没说话,只抬头看了方云宣一眼,心中惊异,看来这人果然没说大话,这菜做得的确是好,也难怪这间食锦楼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就在广宁府闯出了名堂。
金丝虾球对刀工要求极高,土豆丝切得不够细,不够均匀,会直接影响这道菜的口感。另外虾肉和猪肉的比例也很难掌握,猪肉多了就没了虾肉的味道,菜也不能称为虾球了。可反过来虾肉要是多了,腥味又会太重。别看是简简单单的一道菜,却十分考验一个厨子的工底。
贺双魁此时对方云宣除了敬佩,还多了一分欣赏,面上不露声色,他一言不发,一口接一口吃着桌上其余几道菜。
不一会儿菜就见了底,贺双魁放下手里的筷子,抹了抹嘴,斟上一杯酒,呷了一口,招手叫人,轻飘飘说道:“把这屋里屋外全都给我砸了!”
他们就是为此来的,姜黄脸答应一声,回头招呼其余兄弟,众人各绰家伙,有人拿板凳,有人绰椅子,照着柜台就砸了过去,咣当一声巨响,木制柜台被砸出一个豁口,架子上摆的酒瓶、钱匣全掉在地上,碎渣子散落一地。
屋里顿时乱了,打砸声响成一片,除了贺双魁坐的这张桌子,其他东西没有一样是整个的。
方云宣紧紧攥着拳头,食锦楼是他的心血,是他来了这个世界后第一个可以称之为事业的地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别人糟蹋,他心里呕得要吐血,王明远还没有回来,官兵也不知何时才能来,方云宣站在满地狼藉的大堂里,再也忍不下去。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拍在贺双魁肩上,顺势一拧,拧着他的胳膊将他摁倒在桌上,顺手拔出桌上的剔骨刀,架在贺双魁脖颈上,喝道:“让他们都住手!”
贺双魁没料到方云宣敢跟他动手,更没料到方云宣手下的工夫还不错,他不过一时不备,就被方云宣干净利索地用刀制住了。
屋里的人都愣住了,方云宣一身文生公子的打扮,人看着也是湿润平和,怎么都不像是个会拿刀斗狠的人,因此谁也没防备他。
方云宣拧着贺双魁的胳膊,刀往里推,死死抵住他的脖子,“这位兄台,小弟初来广宁府,自认一向守礼,绝没有得罪谁。你今日上门,二话不说就砸了我的食锦楼,怎么也要给我一个交待吧?”
贺双魁嘿嘿一笑,“大爷除了跟上过床的姑娘有交待,其他人一律没交待!”
话音刚落,贺双魁猛地抬脚后踢,直奔方云宣裆下。方云宣向后闪身,贺双魁趁此工夫回身就补上一拳,正冲方云宣面门。方云宣下盘晃动,手上可没松劲儿,一手拿刀抵着他的脖子,一手还拽着贺双魁的左手腕子。
贺双魁不愧是广宁府里头一号狠角色,被方云宣制着,生生转了个圈,只听他肩膀上的骨节喀嚓作响,胳膊被拽得脱臼,脖子上也划了一条大口子,他愣是从方云宣手下挣脱出来,狠狠一拳砸在方云宣脸上,反身一个虎扑,把方云宣压倒在地。
姜黄脸松了口气,忙上前查看贺双魁的伤势。
贺双魁晃悠着软耷耷的左胳膊,笑道:“没事。”
拎起剔骨刀,贺双魁笑问:“这广宁府里,能制住我的,你还是头一个。兄弟,练过?”
方云宣咬牙,没想到这个贺双魁这么狠,为了脱身竟然能把自己的胳膊拉脱臼,连脖子上架的刀都能不管不顾,蹭着刀口就给了自己一拳,简直是玩命。
这样的狠角色,方云宣也是服了,“你想怎样就直说吧,闹了一晚,也别兜圈子了。”
贺双魁微微一笑,“好。痛快。我就喜欢爽快的硬汉子。我这人向来公道,只要你每月拿出十两银子,我们兄弟自然能保你在广宁府里平安无事。”
贺双魁单膝压在方云宣的腰眼上,手里的剔骨刀在方云宣脸上来回比划,“可你若是还敢耍花招,跟我动刀动枪的不老实,今天我就割下你的耳朵,给兄弟下酒!”
方云宣发狠,挣了两挣,骂道:“休想!”
食锦楼不是什么大铺面,一个月的流水都不到十两银子,除去成本、房租和几个伙计的人工,剩下的银子只有一两多点,就算这些日子生意红火,盈利也不过二两银子。贺双魁一个月就要十两银子的孝敬,让方云宣到哪儿找去。
贺双魁冷笑一声,“果然有胆色。但愿你挨上几刀,还能如此嘴硬!”
举起手里的剔骨刀,刀头裹着一阵疾风,贺双魁朝着方云宣的肋下狠狠劈了下来。
“师傅!”
门外一声大喝:“住手!”
王明远带着一队官兵闯进大堂,贺双魁急忙收手,把剔骨刀藏进袖内,笑呵呵的站起身来。
王明远扑到方云宣跟前,“师傅。”
方云宣脸上挨了一拳,脸侧肿得老高,嘴角也渗了血,王明远急得大哭,指着贺双魁叫道:“捕快大哥,就是他们来食锦楼里闹事,快抓人!”
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