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春光明媚,归云山庄里的风景美不胜收。
方云宣跟着杜益山踏上石阶,遥望着对面山峰上开得如云霞一般绚烂多姿的花海。山涧中传来潺潺水声,一道瀑布倾流而下,点点水珠如同倾珠碎玉一般砸在一块巨大断石上。
方云宣难得有如此悠闲的时候,食锦楼的生意已不需要他多操心,楠哥儿也去了学堂读书,空闲的时间一下便多了起来,也让他有了更多的时间与杜益山独处。
离瀑布不远有一个八角亭,小亭不大,立柱油着红漆,亭内绘有八仙过海的彩绘。杜益山让人在亭中的石桌上摆下茶果,一众家仆退到亭外,他与方云宣对面而坐。
杜益山穿着家常衣裳,一身玉色深衣,令他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威严,而多了几分随意、洒脱,方云宣一面喝茶一面偷偷望着对面的人,心中只觉岁月静好。
茶最好是现泡现喝,方云宣用蒲扇把石桌上小泥炉里的火烧旺,陶罐中是现从山涧中取来的泉水,清甜甘冽,是烹茶的上品。烧滚了,倒在茶壶里,篦去头一道,再继上滚水,冲泡片刻,最后倒进青瓷茶盏里,递到杜益山手中。
“我泡茶的手艺不好,从前只是看人做过,现在有样学样,也不知味道如何。”
其实只要是方云宣亲手做的,杜益山就会觉得好。
端起茶盏,品了一口,脸上便添了一些温柔笑意,杜益山让方云宣也尝尝,“这是年前皇上赏下来的。你品品,看喜不喜欢。”
盛茶水用的茶盏做成荷叶形状,淡青颜色,胎质轻薄,轻轻一碰便发出悦耳脆响。茶盏中的茶汤色湛绿,茶香轻浮,入口后微微发苦,细品又有些轻轻淡淡的甘甜。
“是好茶。”方云宣搁下茶盏,“这可是专为进贡的,世面上很难买到,即使有,也都是些次品,不如这个味道纯正,茶质也比这个粗糙得多。”
杜益山闻言便叫过两个家仆,“你若喜欢就都拿去。”让人把家里剩下的茶叶都包好,给方云宣送去。
方云宣不由好笑,这个人总是这样,只要是他喜欢的,一定会立刻派人送到他手边,好像晚了一时一刻,就会委屈他了似的。
心中感激,也不拒绝杜益山的好意,方云宣道了谢,又道:“我用这茶做一道点心,改日带来,算是给你的谢礼。”
杜益山笑道:“那我可赚了,如今这广宁府里,能吃到你亲自下厨做的点心的,恐怕也有只我和楠哥儿了。”
方云宣笑而不语,心中只道:只要你喜欢,就算要我天天做给你吃,我也是高兴的。
两人继续品茶,说了几句闲话,方云宣问道:“重彦走了一个多月了,怎么还不回来?可是有事耽搁了?”
杜益山手下一顿,笑道:“老师那里的事有些麻烦,重彦怕要在京城多待一阵子了。”
去南缰平叛的事一定不能让方云宣知道,否则他非翻脸不可。方云宣心中的爱情必须是双方对等的,你付出我也不能只等着索取。方云宣看似温和,骨子里却强悍、倔强,他爱一个人爱得深沉刻骨,是绝不会容许杜益山这样单方面的付出的。
杜益山太了解方云宣了,他要是知道自己兵行险招,竟然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换取那一纸婚书,恐怕当即就会掀了桌子,然后骂自己“小看了他”。
有什么事都可以两个人一起去面对,既使是上刀山火海,方云宣也会义无反顾的跟着杜益山共同进退,这样被动承受下来的体贴和好处,方云宣是一定不会接受的。
支吾一句,杜益山便转移话题,“你晚间可还有事?不如留在山庄,同我吃了晚饭再回去。”
好在方云宣并未起疑,拿起一块云片糕,笑道:“晚上贺大哥要和鹤鸣帮的兄弟来食锦楼饮宴,我要回去招呼他们。”
杜益山有些失望,山庄建成,他有了自己的府邸,本该是喜事一桩,可自从他搬来这里,就少了许多与方云宣独处的机会,还不如原先借住在食锦楼时,能与方云宣朝夕相见。
下午方云宣便起身告辞,杜益山也跟着起身,换了衣裳,借口道:“我许久不见贺双魁,正想找他喝酒去。反正顺路,我陪你一起回去。”
两个人出了归云山庄,也不急着赶路,一路慢慢前行,玩赏沿途景色。
回到食锦楼时天已经黑了,大堂里刚刚掌灯,方云宣四下看了看,食锦楼中的客人不少,屋子里坐得满满的。
贺双魁早就到了,方云宣不在,他就让兄弟们先上楼,自己则斜倚在柜台前面和老掌柜聊天,东一句西一句正说得热闹,一眼看见方云宣进来,忙迎了上去,笑道:“好啊,你这主人好逍遥,让我好等!”
方云宣忙拱手,说笑几句,让杜益山和贺双魁先到楼上雅间里就坐,他去厨房看看,随后就来。
二人答应一声,刚要上楼,大门外面忽然走进一个人来。
那人进门来就咳嗽一声,高声喝道:“掌柜在吗?”
这一声又高又亮,屋子里的人都被吸引过来,客人们张望一眼便不作理会,方云宣却觉得这人不对劲,不由停住脚步,多看了一眼。
此人通身气派,只见他身穿一领团花锦袍,脚下踩一双粉底鹿皮靴,手中拿着一把竹骨折扇,走路时纸扇轻摇,步履潇洒,慢悠悠晃进了大堂,一张国字脸上神情跋扈,眼角都是向上吊着的。
食锦楼里的伙计一向嘴甜腿勤,看见客人上门,早有小伙计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