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清凉。
御史中丞宋正言宋大人的府上却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这日是宋大人的六十寿诞,朝中能说上话的全都来了,贺寿的从早起就络绎不绝,直有要把宋府门槛踏平之势。
宋正言曾是太子苻祁的老师,先任吏部尚书,后迁太子詹事,是苻祁少年时先帝为他精心挑选的一位良师。
那时候先皇春秋正盛,年岁尚幼的太子对他不构成任何威胁,因此悉心栽培,给选的老师是个学问渊博,见识不凡的当代大儒。
苻祁对这位学问与见识均高人一筹的老师也很是尊敬,一路受他教导指点,受益良多。近二年,太子境况逐渐艰难,宋正言则一直是朝中坚定的太子一党,辅佐筹划,尽心竭力。
太子登基,宋大人有拥立之功,被封御史中丞,代君行监察百官之责。
这样一个人做寿朝中官员自然谁都不会轻忽,有没有交情的都要备上一份寿礼前来恭贺一番。
宋大人其实为人通达,很识时务,知道凭着自己的身份,在这个时候办起寿宴,只怕来者要趋之若鹜,借机送礼攀附的不会在少数,打发起来必然劳神。
因此这六十大寿,他原不想大肆操办,只打算在家中悄悄过的,不意临到跟前却被陛下找去派了个任务,说道武阁老和卢太尉一贯不合,最近闹得越发厉害,几乎所有事情都意见相左,天天在朝上争论不休,吵得朕头痛,他两个都是前朝老臣,朕继位未久,总要给这些人留些颜面,不好因一点小事就当众训斥。不若老师趁过寿时把他二人请去,居中调停一二。
宋大人一听,觉得皇上想得十分有道理,这件事不好在朝堂官署里说,只能私下找个场合调停,自己这寿宴还真是挺合适。
于是就应承下来,“那臣做寿时就多请些客人,武阁老与卢太尉都是老臣名宿,被一起请去了也不突兀。臣到时便找个由头把他二人请进书房里好生谈谈。”
苻祁道,“正是,爱卿多费心了。”想一想又道,“朕登基后大力提拔了一批年轻臣子,其中多数是拥立有功之人。这些人年轻义气,闯劲有余,沉稳不足。朕之前确实需要他们这样敢想敢做,只是现在到了守成之时,就还是要规规矩矩,克己奉公才好,爱卿干脆也趁这个机会把他们聚起来,教导提点,警示一番,免得哪个任性妄为,不知收敛地惹出事儿来。”
这想法与宋正言一拍即合,他也正想提醒陛下此事呢,自然赞同,“陛下和臣想到一处去了,年轻人忽然被提拔到高位,难免会意气风发些,确实是需要给他们些警示告诫才行。说不得,这肯定会惹人烦的事儿还是老臣去做。”
苻祁一笑,“辛苦爱卿了。”
宋正言道,“不知武毅营莫提督还要过多久才能从豫州回来?说起来,这批新进的年轻人中,此人是头一个需要提点的,若是正好能赶上,臣便也给他下份帖子。”
苻祁听他提到思归,神色微微一动,嘴角带上了点笑意,眉头却蹙起来,“爱卿如此认为?”
宋正言道,“正是,莫思远精明干练是有的,只是太有主意,脾气听说也并不是十分的谦虚有礼,加上年纪又不大,这样的人很容易恃才傲物,更需戒骄戒躁才是。”
苻祁思忖点头,“不错,莫提督很是能干,替朕分忧不少,只不过就是胆子太大了些,有时在朕面前也敢信口乱扯!”
宋正言一听这话,立刻端正了神情,“还有这等事?陛下怎么不降旨斥责?那臣到时一定好好说说他!对旁人玩笑胡话都可以,对陛下却是不行!君臣之仪岂可荒废!”
苻祁却若有所思道,“没那么严重,莫思远其实心中很明白,分得清轻重缓急,大环节上极少会出错,爱卿不用为这个专门说他。”说着微微一笑,“朕其实倒很喜欢他大胆直言的样子,爱卿要是将他敲打得太老实了反而没趣。”
宋正言看自己的学生难得露出点年轻人的心性倒也喜欢,摇头微笑,“陛下觉得有趣也成,只是别太纵着他了,毕竟礼不可废!”提到莫思远不禁又想起他最近几月的那些作为,问道,“莫提督将武毅营的属下派驻在陇州,豫州,丹东三地却不与地方上的驻军官员互通,这样各行其是时间久了只怕不妥,陛下要不要命他把人撤回来?”
苻祁摇头,“莫提督上月回京,匆匆忙忙只待了一天功夫,就是为了和朕说此事,他不止想在陇州,豫州,丹东三处派驻人手,其它州县日后也要慢慢安插人过去,与当地官府各成一系,起监督暗访之责,紧急时也能便宜行事。朕觉得很有用处,已经准奏了。”
宋正言一愣,心中讶异,暗道姓莫的小子胃口不小阿!开始时只是让他去平定陇州,豫州,丹东三处地方上的动乱,此事若是做好了,就已经是大功一件,皇上必然要重赏加封。
不想莫思远竟然借机将手伸得越发长,不但这三地派去的人手不准备撤回来,摆出了常驻之势,还要再往其它州县扩展。
且不与地方官府互通信息,要监督暗访,便易行事!那岂不是要凌驾于地方官府之上!任他发展下去,数年后莫思远的势力岂不是要遍布天下!
正色道,“陛下,此举听起来是不错,但也有隐患,还是应当谨慎行事。”
苻祁颔首,“爱卿说得不错,朕知道你心中顾虑什么,你放心,朕自有分寸。”
======
思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