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慢点儿!”
皇后一脚踏空,差点摔下玉阶,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动作不如过去麻利。
冲到内室,皇帝就躺在床上,这会儿睁着眼,只是眼神恍惚,瞧着不大清醒。
皇后却松了口气,走过去坐在一边,拿出帕子慢慢给他拭了拭额角的汗珠。
紫宸殿内一群御医守着。
方容是难得有机会充当一次孝子贤孙,伺候汤药,顺便还安抚他那些叔伯兄弟们。
皇太孙这时候出现,也算名正言顺,且他和宫中不少人关系都还好,除了那些有意也有机会争夺皇位的兄弟们,其他人还是乐意太孙上位。
也只有太子一系上位,他们这些皇家子弟才不至于受忌讳。
万岁爷一直半清醒半迷糊的,竟然连句囫囵话都不大会说。
那些御医们也只道这是急怒攻心,还在小心翼翼地斟酌药方,这是大事,整个宫里都乱得不可开交。
大臣们和诸位皇子一直守在门口,没人敢离开。
天气并不热,可所有人大汗淋漓,衣衫湿透,却也不敢妄动,内阁那边接到一连串的坏消息,每一份都必须递到御前,呈给万岁爷御览批示。
眼下这位陛下可处理不了朝政,好在他还有点儿清醒时候。
一醒过来,皇帝使劲抓住孙神医的衣袖,青筋毕露。
方容看了孙神医一眼,道:“孙老为何长居宫中?”他声音不高,只有孙神医听得见。
可这位却只当自己没听见,俯身过去,借着给万岁爷切脉的工夫。贴近万岁爷的耳朵:“万岁爷伤了心肺,损了根基,不过好在并不严重,以前保养的也好,还能挽救,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怕要卧床静养个半年。这还得说以后再不动气,否则更耽误病情,一两年好不了也是可能。”
孙神医脸色难看。话语中带着火气,勉强压抑还是泄露出来。
他一生气,皇帝反而安心。
要是他好言哄骗,恐怕才更让人担忧。想了想,皇帝挣扎着问:“那个孽畜呢!”
方容低下头:“王叔已经被孙儿擒获。暂时看押,等皇爷爷好了再处置吧。”
“……你!”皇帝摇头,他这个孙子还是太过仁善,也不想想。要是自己出点儿事儿,义王活着,倒打一耙。他还能得了好?
到时候内阁那些阁老,还有外面的大臣们。少说也得有七八成要对那个孽子妥协!
喘了几口气,皇帝脑子里嗡嗡直响,又问:“你媳妇呢?”
方容连忙让人请许薇姝进来。
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许薇姝身上也很难不染上些血腥气,皇帝看了她半晌,轻轻叹息:“姝娘,你嫁给了皇太孙,就得学会容忍,也必须贤良大度。”
许薇姝怔了下。
皇帝让她坐在一边,也不看她,命万宝泉喊了重臣,还有儿子们进来。
等到他那帮儿子在前,大臣在后,排排跪倒,才用手指了指方容,又拉着他的手,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道。
“一应朝政,尽数交给太孙,若我不幸,皇太孙方容即刻登基,尔等尽心辅佐。”
他连说了两遍,看着那些大臣们毕恭毕敬地应下。
这才又道:“王卿爱女,温婉贤淑,容哥儿,你要善待之。”
方容一怔,皇帝却不等他说什么,就闭上眼,昏睡过去。
一群大臣一看就知道不好,皇帝的面上都是死灰色,难看的要命,气息奄奄,谁也不敢提什么太子还在,太孙登基之后,难道要太子直接成为太上皇的话?
事实上,一个服用阿芙蓉成瘾的人,也做不了皇帝。
这会儿正是内忧外患,人心惶惶,他们除了公心,也有私心,都心乱如麻,脑子里不知道转着什么,反而谁都不肯先表露什么心思。
至于皇帝意图把兵部尚书王大人的爱女许给太孙,那是好事儿,皇太孙若登基,那怎么也能得一贵妃的位置,再说了,现在的太孙妃根本就是孤身一人,连个家世背景都无,想压制还不容易?
他们可不会为许薇姝打算!
虽然也有人想着就在不久之前,太孙妃还率众救驾,功劳很大,现在他们过河拆桥,给人家添堵,不大合适,但也只是想一想,谁都不会以为,太孙以后只能守着许薇姝一个妻子。
事实上,许薇姝也没恼怒。
方容拉着她的手,她也只是笑了笑:“我回靖州去,别忘了,你答应了我,让我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邬堡。”
“……好。”
方容苦笑,前途迷惘,天下大乱,皇帝不知,各地坏消息频传,大殷朝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连他自己也不知自己有没有力量力挽狂澜,这时候放姝娘去安全的地方,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终究还是舍不得!
天南地北,相隔着万重山,再见之日,遥遥无期!
许薇姝从紫宸殿出来,离开宫门,就看到三次八百里加急的急报,她回去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几日,天下已经出现了三路很成气候,攻城略地的反贼,当然,人家叫义军!
可惜,老百姓们是义军也怕,官军也怕,日子越发难过了。
“娘娘,您是没看见,咱们京城竟然有人当街纵火,那些官兵赶过去,街面上让烧了二十多家店铺。”
玉荷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唉声叹气。
许薇姝把东宫的一应差事,都和紫宸殿的大嬷嬷交接一下,大嬷嬷没说话,脸上也露出几分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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