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一场初夏的急雨过后,号称西北明珠的云中城美得令人心碎。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叫人舒服的凉意,原本躲雨的人三三两两上了街。一辆马车从城主府中行了出来,很低调质朴的马车,赶车的人是一个劲装大汉,一见便知是军队里的人。走过看丹桥的时候,他特意停了下来,下车去买了几个乳狮子。这样的大汉与乳糖狮子实在不太搭调,几个围过来买糖的小孩子都被吓退,哇哇叫着“人贩子人贩子”一哄而散。
像提着一串人头那样提着一串乳糖狮子递进车厢里,然而车子还是没动,大汉便黑着脸站回糖画摊子跟前。
做糖画的师傅便哆哆嗦嗦按指示画了一副糖画。
躬身把糖画递过去,为了防止糖画沾到车帘上,车里便伸出一双白如玉石的手。
这是一双难描难画的手,在阳光下几乎自带一层柔光。那糖画师傅偷眼看到,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赶忙移开视线。
车子缓缓启动,最后停在了云中郡最大的食肆尝味阁门前。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小男孩一只手上举着一个糖画,很淡定地咬着另外一只手上的乳狮子。他的肌肤白得像雪,头发乌木一般带着微卷,眼睛又大又圆,可爱地叫人恨不得偷回家自己养。似乎觉察到了周围一堆人贩子的心声,小男孩板着脸,面无表情地看过来,不像一般小孩子那样怯场。
再看抱着他的年轻人,大概是小男孩的阿爹吧,一大一小的眉眼很有些类似。却多了几分秋水为神玉为骨的南朝fēng_liú之气,长得真是一种叫人说不出来的好看法。
大堂里的食客惊鸿一瞥之中,看到这一大二小的容貌,都不由呆住了——吃饭的把菜喂进了鼻子里,谈话的忘了词,吵架的自动消音,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所有人都转过头看这父子二人从大堂走过,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二楼的包房门口,大堂才重新恢复了正常。
楚昭作为皇帝,早已经习惯了自己一出场就鸦雀无声的待遇,从小到大一直如此,只认为是自己王八之气侧漏,向来不以为意。楚熙随他生父,对周围的世界毫无兴趣。两父子都没有身为美人的自觉,在众人的围观之下很淡定沉稳的走了过去。
因为和人约好在这店里见面,所以楚昭打算把儿子寄存在尝味阁的老板处,可惜刚一放脱,儿子又坚定执着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阿熙,爹爹只是出去一下。”楚昭无奈地说道。儿子粘他,让楚昭又是开心又是烦恼。
楚熙面无表情,也不哭闹,只是默默抬头看了楚昭一眼,暗红色的大眼睛里满是控诉。
——上回你也这么说!
前一刻爹爹和父皇都在身边,第二天就被老爹哄骗着丢给了可怕的陌生人,虽然阿熙殿下坚强的撑过了这样暗无天日的岁月(陈参:!),但几个月前的那场分离显然给这孩子带来了很大的心理阴影,重逢之后,楚熙简直变成了楚昭的小尾巴,恨不得长在爹爹身上。
“乖,爹爹真的马上就回来了,你坐在这里,糖伯伯给你许多好吃的。”允诺了一大堆平时不许儿子吃的零食,这才把儿子从手上撕下来。谁知才走了几步,脚上又坠了暖呼呼一小坨,楚昭拿他没办法,爱怜地踢了踢儿子的小屁股,轻斥道:“像个小跟屁虫。”
楚熙在父皇腿上蹭两下,仰着脸木木地看过来,坚定地传达着“打死不松手”的信念,楚昭没办法,拖着儿子走了几步,只好将脚上的小家伙抱着进了包厢。
方才进门,就有一个美貌的小厮迎了上来,将楚昭带到桌子旁边坐下。靠近窗户的桌子边上,已经坐了一个青年,却是许久不见谢澹。谢澹自从救回王若谷之后,虽然有功,但是到底曾和张英有过接触,虽然为了谢家,此事被抹了下去,但是谢澹依旧受到了惩罚,被降了级在王若谷的军队里做个偏将。谁知谢澹反而更加高兴,每日与士兵同吃同行,操练十分勤快。
因为谢澹到底算是楚昭的表弟,虽然有嫡庶之分,但谢澹他爹为人极好,他娘蔡夫人是楚昭的幼儿书法启蒙教师,所以只要谢澹不太过分,楚昭还是很愿意看顾这个表弟的。毕竟谢家嫡脉子嗣不丰,任何一个男丁都是弥足珍贵的。
谢澹晒得黑了许多,一见楚昭就跪下来行礼,看着倒像是长进许多。
“平身吧,你爹娘可还好?”楚昭抱着儿子坐了下来,和气的问道。
“回皇上话,爹娘都好,家中也好,只是两位伯父时常念叨陛下和小殿下,虎头也总来问我阿熙殿下什么时候回去。”谢澹笑着说道。
阿熙一听自己的名字,总算把眼睛从手里的三条龙上挪开,赏脸的看了谢澹两眼,又不敢兴趣地再次移开了视线。
“殿下喜欢糖画,明儿我就送云中城最好的糖人张进府。”谢澹上前一步,似乎想要看看楚熙手里的糖画。
那幅糖画画的是三条龙,两大一小,因为是糖凝成的,三条龙虽然精巧繁复,却显得圆乎乎,实在说不上威风生动,谢澹的父母在书画上的造诣都很高,所以他压根看不上这样的小把戏。
楚熙警惕地退后一步,微不可查地把手上的糖画往后挪了挪,还似模似样地摆了一个他爹教的起手式,随时准备着为了糖画而战。
楚昭看得哭笑不得,“小孩子一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