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饰着流苏的架子床上,此刻正躺着一人。那人脸色惨白如纸,脸上的泪痕交错,有些未干的还沿着脸庞静悄悄地流淌;一双美眸紧闭着,就连那平日里老是扬着的唇角都紧抿着,一只胳膊更是无力地垂落在床畔。
好好的人儿,分明已经奄奄一息,哪还有平日里的神采风扬?
刘姨娘的一张红唇直打哆嗦,这还是她引以为傲的女儿吗!怎会成了这般模样?
“晴姐儿!”
刘姨娘满目焦急,来至床边,见还有人在她的宝贝女儿身上又是敲又是打,当下怒气便涌了上来,凤眼挑了挑,十分厉害,便要说话:“是哪个长胆的……”
待看清了那人是元香,这才生生收住了后面半句骂人的话。
整个人也迅速冷静了下来。
方才一路过来都在想着晴姐儿遇到了什么事情,所以一到了沁竹居,她心心念念便是躺在床上的那清丽人儿,却是忘了都还有什么人在那屋子里头。
元香在这里,那就是大姑娘也在了!
刘姨娘这弯转得飞快,将将是瞥了元香一眼,再换个方向看人的时候,也顺道换了张脸似的,待给苏念语福身之时,已经是盈盈笑容。
“原来大姑娘也在这里,可真是赶巧凑一块了,我也是过来看看晴姐儿的病情如何。”
自刘姨娘出现在门口,苏念语便把刘姨娘的言行举止都看在眼里,特别是在她面前急红了眼正待训人,一抬头看到的却是元香时明显一愣,紧接着就是那完美的变脸。
苏念语真真是觉得,刘姨娘这样的人着实是太危险了,如此能装能忍,还有什么是她达不成的?
明明马上要发怒,却还能硬生生把所有苦闷不满担心都吞回肚子里去,变出笑脸来迎合她,那是得多厉害的人!
眼见着刘姨娘恢复了她的进退有度,苏念语也就专心应对,索性大大方方讲起了自己在沁竹居的来龙去脉。
“我听闻二妹妹的身子一直不见好,也着实是担心。这几日听说穴位按摩对身子极有好处,又想着之前元香又跟过大夫一段日子,恰恰有学了点,便让元香帮二妹妹按摩按摩。这穴位按摩说是身子虚弱的人会觉得痛,二妹妹估计是觉得偏疼了些,有些受不住。我却寻思着,这按摩都进行了一半,中途若是放弃就太可惜了,索性便狠了心,让元香继续。”
苏念语说到这里,适时摆出了一副十分不舍难过的神态,带着点颤音道:“我也是心疼二妹妹的,见二妹妹咬着唇忍着痛,我心里也不好受,真是恨不得我能替了二妹妹承受了所有的痛苦。可是想着按摩的效用,又觉得应是值得的……刘姨娘,你不会怪我如此做吧?”
刘姨娘的笑容十分勉强,隐在袖子里的双手已经抓成拳。
她轻轻瞥了眼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儿,只觉得心肝儿疼得一抽一抽。
她着实信不得大姑娘这句句看似发自肺腑的话,若真是好好按摩,就算有一点点痛也不算什么;可看看她的晴姐儿,这副狼狈的模样,明明就是被折腾了一场。
那痛苦,那疼痛,只怕她都想象不出来。
亏得大姑娘还把话说得那么好听,完全是挑不出毛病的,这说来说去都是因着她担心晴姐儿的病情;刘姨娘就算是有心挑错儿,也压根挑不出来。
若大姑娘遮遮掩掩的,她还有法子,偏偏她把所有的都一并坦然说了,难道她还能跳起来说大姑娘是故意欺负二姑娘的不成?
大姑娘不是说了吗?这按摩有点痛,人家说得明明白白,坦坦荡荡。
她可是苏府唯一的嫡女,也不是好欺负的,她若一冲动说出了口,这大姑娘还不就势闹翻了天?再说了,以后她们要用到她的地方还多着,实在不适合交恶……
刘姨娘心里这个恨啊,却是只能憋着,得顾全大局。
便笑道:“大姑娘如此为晴姐儿着想,真是有心了。”
苏念语看着刘姨娘那憋得就要得内伤的模样,笑容灿烂:“刘姨娘千万别这么说,二妹妹是个乖巧的,平日里我也极喜欢她,这生了病,我这个当姐姐的自然要替她想。”
“大姑娘越发懂事了。”刘姨娘僵着脸,言不由衷。
又是你来我往聊了几句之后,床上的人儿动了动,终于睁开了双眸。
这一看到苏念语那张笑盈盈的脸,身子抖了抖,想往内移却因全身酸痛而作罢;再一看她的生母刘姨娘也在,终于崩溃大哭。
“姨娘,她……”床上的人儿十分激动,又细又嫩的手指颤抖着指向了那跟魔鬼一般的长姐,泣不成声。
刘姨娘见她醒来,又是心疼又是欢喜,忙亲自过来扶着她的宝贝女儿,苏念晴却是含着两泡清泉,抓着刘姨娘的袖子,嘤嘤泣泪。
好不容易能说出一句完整的,“姨娘,她是故意的……”
刘姨娘却是双眸一闪,把她往锦被里塞,边给她拣着边边角角,边道:“晴姐儿,你身子虚弱,先休息一会。”
苏念晴流着泪摇着头,却是满眼恨意地看着坐在一旁的长姐。
“姨娘姨娘,她要害我!”
声音虽是虚弱,却很清晰,更何况苏念语就坐在床边软座上,更是听得真真切切。
她伺机笑容一收,脸上漫着怒意:“二妹妹,你说什么?”
大抵是太过正义凛然,倒是把苏念晴吓了一遭,有一瞬只愣愣看她,却不知她这个长姐害得她受了皮肉之苦,还能表现得她误会了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