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近乎透明的世界,没有天空,没有路地,没有上下左右的空间,只有白茫茫的薄雾无边无际地延长着。
这是哪里?这是什么地方?
有人吗?有没有人在?
远远地传来一阵空洞的回声,刹那间又戛然而止,徒留一片让人孤独到骨子里的安静。
璧容颤抖着迈开脚步向前走了几步,扑面而来的一阵白雾仿佛将她的身体也融合在这个透明的世界中。
容儿……容儿……
远远地,好像听见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婉转,悠然,仿佛空谷中的啼莺,又仿佛是江南三月里的琵琶曲,余音袅袅。
不知为何,那声音听在耳里,竟有些莫名的熟悉。
“你是谁?你在哪里?”璧容的声音里有着一丝颤抖。
“容儿,我是娘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白雾突然散去,面前突然走来一个身穿丁香色阔袖褙子,莲青色八幅湘裙的花信年华的女子,梳着高高的流云髻,周遭满是一股浓浓的江南女子的温婉气息。
看着面前的女子,记忆中娘亲的模样渐渐浮现在眼前。
父亲曾说自己与母亲有八分相像,可母亲的眼神和笑容却是她永远也学不会的。此刻,她才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娘——娘,是你吗?”璧容朝着面前人奔跑过去,可是突如其来的一阵疼痛叫她忍不住跪倒在了地上。
她情不自禁地捂紧了肚子。
这是怎么了,好像被要被撕裂一半的痛楚慢慢袭来。
“容儿,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听,身后有人在喊你,回去吧,回到你孩子的身边,她在等着你呢。”
孩子,孩子……对,她的孩子!她的孩子还没有生出来,这不是她的世界,她的丈夫和孩子还在那里等她,她要回去,要回去……
一股强烈的意愿迫使她的大脑一阵剧烈的疼痛,眼前的透明逐渐被黑色的雾气所充斥,只一瞬间,黑暗铺天盖地地袭来。
“快,去拿参片过来!热水——热水端来了没有……”屋子里的人手忙脚乱,稳婆尖着嗓子嚷道,青沐闻声忙跑出去催。
这个时候停止,大人孩子都得没命。
万不得已,稳婆只得动用了虎狼之术。
稳婆狠下心来在璧容的肚子上揉了几下,丫鬟拿来了参片,全妈妈掰开璧容的嘴放了进去,拇指猛地在她人中上一按,钻心的疼痛让她的身体猛地一颤。
“醒了,醒了!”稳婆高声喊了一句,“快,拿枕头垫起来……头已经转过来了,用力,快用力啊……”
璧容此刻茫然不知所措,除了漫无边际的疼痛,她已经感受不到其他什么了,耳边听着稳婆歇斯底里的喊叫,条件反射地使足了浑身的力气,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已经看见头了。”稳婆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满屋子的人闻之一喜。
接下的事情突然变得顺利了起来,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随着一声清脆的啼哭声,璧容只觉得身子突地一轻。
“生了,生了,是位小姐。”稳婆道,有丫鬟拿了称重的东西过来,稳婆抱过孩子称了称,笑得合不拢嘴,“六斤六两,六六大顺,好福气啊,小小姐日后必定大吉大利,平平安安!”
说来也怪,不早不晚,正是正月初一卯初时分出生,屋外冬雪骤停,旭日东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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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姐可真是乖巧,只饿了尿了的时候皱皱小脸,旁的时候总是安安静静的,不哭也不闹。”顾氏抱着孩子走了进来。
顾氏就是秀莲给临时找来的乳娘,是她娘家的一个表弟妹,几年前投奔来了顺义村。
沈君佑原是预备了奶娘的,可璧容打算自己喂养孩子,无奈这次生产伤了元气,郑母、全妈妈等人轮番相劝,璧容只得点头去寻了身家清白的乳娘来。
“可不是吗,别家的孩子都是尿湿了才晓得哭,咱家小姐可从没尿过裤子!”仿佛夸赞的是自己一般,夏堇脸上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璧容看见孩子,支了手肘就坐了起来,“快抱来给我看看。”才一使劲,浑身仿佛被抽了骨血般绵绵无力。
秋桐忙在她身后垫了个大迎枕。
璧容把孩子接过怀里,仔细地闻了闻,只闻见了一股浓浓的奶香味,确实没有旁人家孩子身上的尿骚味。
或许是闻到了母亲身上的味道,怀里的孩子突地睁开了眼。
白里透红的皮肤,乌黑油亮的头发,如同黑宝石一般的两只大眼睛,咕噜噜地四处看着。
“睁眼了,睁眼了!”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屋子里的小丫鬟纷纷凑了过来,争先恐后地看。
“婢子瞧着五小姐的眼睛和小嘴都随夫人,这鼻子,却是像二爷,笔挺笔挺的。”
“这皮肤也随夫人,婢子听人说,刚生下来就皮肤白的,往后会越来越黑,百里透着红的,往后就会越来越白。”
这么大的孩子本是看不见什么东西的,可她就好像看见了璧容一般,朝着她扯了个笑,露出了粉嫩嫩的舌头来。
“夫人您瞧,五小姐认得您呢,还对您笑呢!”夏堇兴奋地道。
大伙正说着,又见怀中的婴儿张了张嘴,一个红豆粒大小的泡泡从左侧嘴角冒了出来。
看着怀中粉妆玉砌的女儿,璧容忍不住伸出手指摸了摸她的小脸蛋,许是被打搅了睡意,怀里的孩子轻轻蹙了蹙眉头,又惹得大伙一阵惊